张鹏程搂着杨莉,心不在焉地随着安检队伍缓慢移动。他的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个酷似李芳的背影——那么相似,却又有些不同,似乎更年轻、更挺拔,带着一种他从未在李芳身上见过的洒脱。他甩甩头,试图把这幻象驱散,却冷不丁被旁边旅行团喧闹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力。
“娜莎导游,巴厘岛的海滩真的像照片上那么蓝吗?”一个戴着宽檐遮阳帽的女孩兴奋地问。
被问到的女孩转过身来,笑容灿烂得晃眼:“比照片更美!我保证你们会爱上金巴兰的日落,到时候我带你们去最好的观景点,还可以边吃海鲜烧烤边欣赏!”
张鹏程的呼吸骤然一停。这个叫娜莎的女孩看上去顶多二十三四岁的混血美女,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邃明艳,一双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扎着高马尾,穿着印有热带花朵的吊带裙,外罩一件轻薄防晒衫,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和一种野性难驯的美。他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眼神瞬间就黏在了娜莎身上,再也挪不开眼。
“看什么呢?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杨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火冒三丈。那个小妖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她用力掐紧张鹏程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又甜又毒,“哟,还真是个嫩得出水的小妹妹啊?怎么,张总,又想给人当‘爸爸’了?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想学人家老牛吃嫩草?”
张鹏程吃痛,猛地回过神,被杨莉直白的话刺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老牛吃嫩草”这几个字,让他心里一阵烦躁。他粗暴地甩开杨莉的手,为了掩饰心虚,反而故意拔高声音斥责道:“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脑子里整天就这些龌龊东西!我看看怎么了?机场你们家开的?许她站那儿,不许我看?不行,给我滚回去,看着你就没心情……”
“我龌龊?”杨莉气得浑身发抖,胸脯剧烈起伏,但碍于周围人多,只能强压怒火,把声音压得极低,却更加尖刻,“张鹏程,你要点脸!那丫头片子看起来比你家张月都小!你盯着人家那副口水直流的样子,恶心不恶心?真是越老越没下限!”
“闭嘴!”张鹏程恼羞成怒,脸色铁青,“杨莉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爱看什么是老子的自由!你再啰嗦,现在就给我滚蛋!” 他嘴上强硬,目光却又不自觉地飘向娜莎的方向。恰好娜莎正弯腰去捡掉落的护照,裙摆微扬,露出一截结实修长的小腿。张鹏程喉结滚动,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这一幕被杨莉精准捕捉到。她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抓花那张娇嫩的脸!她心里疯狂咒骂:(老色鬼!猪油蒙了心的玩意儿!看见个小妖精就走不动道!比张月大不了多少啊!畜生!要不是为了你的钱,老娘现在就大耳刮子抽你!)
但想到那辆还没到手的车,想到好不容易才维持住的优渥生活,杨莉硬生生把这口恶气咽了下去。她不能前功尽弃。她迅速变脸,重新堆起假得不能再假的甜笑,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贴上去,用腻死人的声音撒娇:
“哎呀,亲爱的~老公~人家错了嘛~”她抓住张鹏程的手摇晃着,“我不是在乎你嘛~你看你,凶起来样子好吓人哦。我这不是怕你被那些小狐狸精骗了吗?她们哪有什么真心,还不是看上你的钱?哪像我,死心塌地跟着你,人都是你的……你不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
她一边说,一边用身体敏感部位蹭着他的手臂,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张鹏程被蹭得有些心猿意马,但娜莎那充满活力的身影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对身边这股浓郁的、刻意营造的风尘味生出一丝厌烦。他不耐烦地推开杨莉:“行了行了,大庭广众的,像什么样子!赶紧过安检!”
然而,命运似乎偏要跟他开玩笑。他们的登机口竟然和那个旅行团相邻。
漫长的飞行途中,张鹏程总是借口上厕所或伸展身体,目光在机舱内逡巡,寻找娜莎的身影。他看到娜莎熟练地帮一位老人放行李,看到她弯腰耐心地回答小朋友的问题,看到她和其他导游低声讨论行程时专注的侧脸……每一次捕捉都让他心里那股邪火燃烧得更旺。他甚至觉得娜莎偶尔扫过他这个方向的目光,也带着那么一点意味不明的“暗示”。
杨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牙都快咬碎了。她几次想发作,都被张鹏程不耐烦地怼了回来。她只好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娜莎,盘算着到了巴厘岛怎么盯紧张鹏程。
(小贱人!你给我等着!别让我抓到你把柄!)
好不容易熬到飞机降落,走出登机口,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张鹏程正在暗自遗憾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靓丽的身影时,竟然看到娜莎举着带有旅行社标志的小旗子,正在不远处集合他们的团队——和他们去的是同一家地接公司!
张鹏程瞬间心花怒放,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的缘分。他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竟直接朝着娜莎走了过去,把杨莉完全抛在了身后。
“娜莎导游,是吧?”张鹏程摆出自认为最有魅力的成功人士姿态,笑容油腻,“真巧啊,我们又遇到了。”
娜莎正在清点人数,闻声抬起头,礼貌而疏离地笑了笑:“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她显然对这个一路目光黏腻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印象,或者说,没什么好感。
“哦,没什么大事。”张鹏程掏出名片,强行塞到娜莎手里,“我是鹏程科技的总经理,张鹏程。我们也是来巴厘岛旅游的,看你们行程安排得很不错,说不定以后公司团建也可以找你们合作。交个朋友?”
娜莎瞥了一眼名片,并没有收起来的意思,只是淡淡地说:“张总您好。合作事宜请您联系我们公司市场部。我只是个带队导游,只负责执行既定行程。” 她的拒绝清晰而冷淡。
张鹏程却像是没听出来,继续厚着脸皮说:“哎,别这么公事公办嘛。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娜莎导游对巴厘岛这么熟,晚上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请教一下哪里好玩,私人推荐的那种。” 他特意加重了“私人”两个字,暗示意味十足。
杨莉此刻已经拖着行李箱冲了过来,正好听到最后几句。她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尖声叫道:“张鹏程!你要不要脸!当着我的面就敢勾三搭四!还请吃饭?你当她是什么人?!”
这一嗓子吼得周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旅行团的游客、其他接机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出闹剧。娜莎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和厌恶。
张鹏程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方面是因为杨莉让他在“意中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另一方面也是被娜莎那厌恶的眼神刺痛了。他猛地转身,将所有怒火都发泄在杨莉身上,扬起手——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杨莉脸上。
“我他妈给你脸了是吧!滚!”张鹏程面目狰狞,指着杨莉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爱请谁吃饭就请谁吃饭,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再他妈撒泼,就给我滚回国内去!”
杨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张鹏程。火辣辣的疼痛和巨大的羞辱感瞬间淹没了她。周围那些看热闹的、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的男人,再看看旁边那个一脸冰霜的小妖精,终于彻底崩溃了。
“张鹏程!你不是人!”杨莉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妆容被眼泪冲花,“我为了你付出那么多!你居然为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打我?!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玩一见钟情?你看上人家年轻漂亮,人家看上你什么?看上你年纪大?看上你不洗澡?看上你兜里那俩钢镚儿?!”
她越骂越难听,什么体面都不要了,只想把心里的怨毒全都发泄出来。
娜莎实在听不下去了,冷声打断:“两位,你们的私人问题请私下解决。不要在这里影响其他人。” 她说完,立刻转身对着自己的旅行团成员们说,“大家拿好行李,跟我往这边走,我们准备上车了。”
张鹏程见娜莎要走,顿时急了,也顾不上发疯的杨莉,竟想伸手去拉娜莎:“娜莎导游,你别误会,她就是个疯婆子!我……”
娜莎反应极快地侧身躲开,眼神里的厌恶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警告:“张先生,请您自重!否则我叫机场保安了!”
张鹏程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娜莎决绝离开的背影,再看看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目光和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形象全无的杨莉,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憋得他几乎爆炸。
地接公司的车分别把双方送到了酒店。冤家路窄,张鹏程和杨莉入住的高档度假村,竟然和娜莎的旅行团是同一家,只不过他们住的是私人别墅区。
接下来的几天,巴厘岛阳光明媚的风光丝毫没能缓和这对男女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张鹏程变着法地想接近娜莎。他“恰好”出现在娜莎团队用餐的餐厅,“偶然”邂逅在情人崖,“意外”相逢在海神庙。他一次次试图搭讪,送酒,送果盘,甚至提出要单独请娜莎带他玩,费用随便开,全都被娜莎不假辞色地拒绝了。
杨莉则像幽灵一样盯着张鹏程,只要他离开别墅,她就想方设法跟踪。两人在酒店、在景点、在餐厅爆发了无数次争吵,每一次都引得众人侧目。
“张鹏程!你又偷偷摸摸来找那个小贱人!你是不是把她睡了你才甘心?!”在酒店无边泳池旁,杨莉看到张鹏程穿着一条可笑的印花沙滩裤,正试图和刚带队结束、想休息一下的娜莎搭话,她再次冲了上去。
“你他妈有完没完!阴魂不散!”张鹏程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把推开杨莉。杨莉脚下高跟鞋一滑,惊叫一声,竟“扑通”一下摔进了泳池里,狼狈不堪地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娜莎冷冷地看了一眼落汤鸡般的杨莉和气得脸色发青的张鹏程,摇了摇头,拿起自己的东西起身便走,多一秒都不想停留。
张鹏程看着娜莎毫不留恋的背影,再看看水里扑腾叫骂的杨莉,只觉得无比厌烦和挫败。他非但没有去拉杨莉,反而觉得她丢尽了自己的脸,指着水里的她骂道:“你就泡着吧!好好清醒清醒!” 说完,竟转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杨莉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爬上岸,浑身湿透,头发黏在脸上,昂贵的裙子紧紧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却毫无美感,只剩滑稽和狼狈。她看着张鹏程决绝离开的背影,感受着周围人或同情或嘲弄的目光,屈辱和怨恨达到了顶点。
(张鹏程!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还有那个小贱人娜莎!你们给我等着!)
她哆哆嗦嗦地回到别墅,张鹏程根本没回来。她砸了房间里的几个花瓶和装饰品,然后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让热水冲刷身体,却冲不散心里的冰冷和恶毒计划。
晚上,张鹏程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显然是在外面酒吧买醉了。他看都没看坐在沙发上、眼神冰冷的杨莉,径直走向卧室。
“张鹏程。”杨莉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我们谈谈。”
“谈个屁!没心情!”张鹏程不耐烦地挥手。
“是关于娜莎的。”杨莉慢慢地说,“我查到点有意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