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奸臣孙子，我卷成大明首辅 第13章 恩荫荫监生（下）

崇志堂丙班的课堂，位于监内一处略显偏僻的院落。

严邵庆一进门，一股混杂着汗味、墨臭和某种躁动不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与想象中朗朗书声不同。

堂内约莫二十来个监生，年龄从十二三到十七八不等，形态各异：有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有交头接耳嬉笑的，有对着窗外发呆的，还有两个正为一方砚台争得面红耳赤。

只有一个角落，坐着三四个穿着半旧襕衫的少年，正埋头苦读，与环境格格不入。

陈博士重重咳嗽一声，堂内略微安静了些，但各种打量的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衣着光鲜、面容稚嫩的严邵庆，好奇、审视、不屑、漠然…不一而足。

“肃静！”

陈博士板着脸，“这位是新入丙班的监生，严邵庆。尔等好生相处，莫生事端。”

陈博士简单的介绍了一下，简短得近乎敷衍，说完便对严邵庆指了指后排一个空位，“你坐那里。今日讲《礼记·大学篇》，自己温习。”竟是连基本的引导都懒得做，径直走到讲案后坐下，翻开书，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你们爱学不学”的模样。

严邵庆顶着各种目光，平静地走到那个积了层薄灰的座位坐下。刚拿出书本，旁边一个油头粉面、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凑了过来，挤眉弄眼。

压低声音道：“嘿，新来的？严邵庆？可是工部严侍郎府上的三公子？久仰大名啊！我叫赵鼎，家父是都转运盐使司同知赵文华大人！”

他特意加重了“赵文华”三个字，一脸“你懂的”表情。

严邵庆心中一动。赵文华？这可是严嵩父子的头号心腹干将，有名的“严党急先锋”，贪酷之名比严世蕃也不遑多让！眼前这位，妥妥的“严党二代啊”！

“原来是赵兄。”

严邵庆露出一个符合十岁孩童的、略显腼腆的笑容，拱手还礼。他需要盟友，哪怕是这种狐朋狗友型的，在丙班这个环境里，孤立无援更危险，现在老子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赵鼎见他态度“上道”，顿时眉开眼笑，声音也大了几分：“好说好说！以后在丙班，我罩着你！别看咱们丙班被人瞧不起，那都是些酸腐清流有眼无珠！

咱们这里自在！想睡就睡，想玩就玩，只要每月考课糊弄过去，祭酒大人也懒得管咱们！

喏，看到没？”他努努嘴，指向那几个埋头苦读的少年，“那几个就是不开眼的，家里穷得叮当响的贡监，还做梦考举人呢！呸，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严邵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几个少年对他们的指指点点恍若未闻，只是握着笔杆的手指关节有些发白。

其中一个身材瘦削、面容倔强的少年，闻言猛地抬起头，冷冷地扫了赵鼎一眼，眼神锐利如刀，正是之前与赵鼎争砚台的那位。

“看什么看？穷酸！”赵鼎被那眼神刺得一恼，拍案而起。

“赵鼎！休得喧哗！”讲案后的陈博士终于抬了抬眼皮，不痛不痒地呵斥了一句，又低下头去。

赵鼎得意地哼了一声，重新坐下，对严邵庆道：“看见没？那几个小子，为首的叫张清远，他爹是个穷御史，整天在朝堂上跟疯狗似的咬人，连严阁老都敢参，活该他儿子在这吃灰！”

严邵庆瞬间明白了丙班的格局。赵鼎这类荫监是一派，人数不多但跋扈；张清远这类贫寒贡监天然亲近清流是另一派，埋头苦读但被孤立排挤。

中间还夹杂着些混日子的例监和背景不明的。果然有人地方就有江湖啊，别看这小小的一个班级里，也是搞“山头”的。

午时钟响，沉闷的课堂气氛为之一松。赵鼎熟门熟路地招呼严邵庆：“走走走，吃饭去！这破课听得人脑壳疼！带你见识见识国子监的‘好’伙食！”

一个身材敦实、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短打，名叫钱进来的小监生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赵公子，严公子，小的给您二位带路？伙房在这边。”

严邵庆跟着他们，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处烟气缭绕的大屋前。还未进门，一股混杂着水汽、烂菜叶和劣质油脂的味道就冲入鼻腔。

进去一看，偌大的伙房里稀稀拉拉没几个人。两张长条桌上，主食是颜色发黄、颗粒粗糙的米饭和同样粗糙的黑面馒头。

菜呢，也只有一大盆水煮萝卜，萝卜汤里飘着几片蔫黄的大白菜，清汤寡水的不见半点油星；另一盆是浑浊的也不知道什么是什么树的叶子煮出来一样的。

严邵庆和跟着他的小厮严二狗，严邵庆嫌弃他这个名字难听愣是要让他改成叫严豹。严豹是严府派来照顾起居的都愣住了。这伙食水平，比他在严府当下人的还不如！简直像猪食！

“这…就吃这个？”严豹忍不住低声惊呼。

钱进来搓着手，脸上带着惯有的卑微笑容对着严邵庆说道：“回公子的话，监里的饭菜…是素了些，但胜在免费管饱。一个月里逢五逢十，能见着点荤腥，加个肉菜。您瞧，正经吃饭的没几个，大多监生要么家里送食盒，要么去监外那条小街上的食肆打牙祭。也就我们这些家里清贫的，还有那几位…”

他朝张清远几人坐的角落努努嘴，“才在这儿凑合。”

赵鼎见自己的恶趣味达到，主要是他自己刚来的时候也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没想到堂堂国子监的食堂吃的居然是这么个玩意。搂着严邵庆的肩膀：“哈哈哈！看也看完了，走走走，进来，前头带路！今儿个我请客！咱们出去吃顿好的！”说着就拉严邵庆。

严邵庆正想了解监外情况，便点点头：“也好，有劳赵兄带路。”

几人刚走出国子监气派的朱漆大门，斜对面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旁，一个管家模样带着两个健仆的中年人便迎了上来，对着赵鼎恭敬行礼：“赵爷。” 赵鼎随意地摆摆手，那几人便默契地坠在后面。

严邵庆看在眼里，这个严党二代的做派...面上不露声色。

钱进来熟门熟路地将他们引到国子监左侧一条狭窄却热闹的小巷。巷子里开着几家食肆，门脸不大，但此刻正值饭点，里面坐满了身着襕衫或便服的读书人，人声鼎沸，饭菜香气四溢，与监内食堂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他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刘记食肆”，在最里面一张小桌坐下。赵鼎性格上还是是很豪爽，让伙计把拿手菜尽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