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眸光中尽是笃定:“看来我果真没猜错。
主母能在家族失势后仍稳坐中馈,靠的必然是远超常人的手段谋略——
这般过人才能,怕是我那父亲穷尽一生,也难以企及分毫。”
柳姨娘望着易安言辞间对主母满是推崇,喉间像是哽着刺,几番欲言又止。
最终,她攥紧帕子,声音带着几分艰涩:“安儿,你为何对主母赞誉至此?
自古女子讲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父死从子’,
更何况你与主母鲜少接触,又从未与女子深交,怎会对女子生出这般高的评价?”
易安并未察觉她话语里暗藏的试探与不安,只是眉眼弯弯,笑意温和。
易安笑着反问:“高吗?没有吧,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突然停住脚步,目光直直望着柳姨娘,眼底盛满真诚、赞赏与期许:“姨娘,我虽不知你为何成了那人的妾室,
也不知从前的你是什么模样,但你给我的感觉,是个极为优秀的女子。
你的才能,未必输给世间男子。
只可惜身为女子,在这以男子为尊的世道,被世俗枷锁困住,诸多事身不由己。
就算想为自己而活,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也会找出你的软肋,折断你的羽翼,
将你当作向上攀爬的垫脚石、延续男嗣前程的牺牲品。
这世道何其讽刺,何其不公!它不愿承认女子的成就与付出,却踩着女子的骨血为家族谋利,可笑又可悲!”
最后又喃喃自语道“其实这种事情不只是这个时代,我的时代不也是如此吗”,易安说得极轻。
柳姨娘却字字入耳,神色里是震惊与苦涩,反复呢喃:“我的时代……我生存的时代……”
她在心底思量着易安口中的“时代”,面上却波澜不惊。
柳姨娘神色不自然地摇头:“姨娘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是你高看我了。”
易安笑着反驳:“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
女子本就是世间最坚韧的存在,她们怀揣着冲破枷锁的勇气,却只能孤身奋战。
有人成功了,更多人却落得粉身碎骨……”
他语气里满是怅然,“姨娘,你千万别妄自菲薄。
你真的很了不起,能做你的儿子,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目光灼灼,字字恳切:“就说件最简单的事——府里其他姨娘,哪怕是父亲宠妾,都争着把孩子过继给主母当嫡子。
只有你?只盼着我平安康健。
那些一心让孩子攀附嫡子之名的人,难道就没想过自身能力不足?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易安神色淡然,字字如刀,“姨娘可知,她们争得头破血流时,她们孩子遭受了多少的意外伤害?
轻则身体残缺,重则命丧黄泉!”
他顿了顿,直视着柳姨娘的眼睛,“就说我——刚出生时,其他姨娘是不是也怕你将我过继,所以……”
少年语气渐沉:“否则,我怎会落下这身病根?后来她们不再动手,不过是见你无意让我攀附嫡子身份。
可即便如此,我的身体也早已伤了根本,对不对?”
柳姨娘望着眼前目光如炬的少年,心中苦涩翻涌,
面上却仍挂着温柔笑意:“你能明白姨娘的苦心,我便知足了。
从前我总怕你会怨我,没将你过继到主母名下……”
易安目光柔和,:“姨娘,你怎会这般想?无论从前还是现在,我从未怨过你分毫,满心只有感激。
多亏你当年的明智抉择,虽说我身子弱些,可我也是平安长大了,
可那些拼命往主母名下挤的孩子,又有几个能平安长大?
就算侥幸活下来,指不定还落下一身残疾。”
他眉眼弯成温柔的弧度,语气坚定,“人贵有自知之明,我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绝不会做那‘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蠢事。”
易安语气满是感慨,缓缓说道:“我曾经听过一句话,“兰因素果,自有定数”。
所以啊!人有时候真的不要太过于执着以前的事。
有些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过度执着,反而可能失去眼下拥有的一切。
我以后的愿望,不过是简简单单活着,好好孝敬姨娘你。
若有机会,我想带姨娘离开这四方天地,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广袤荒凉,去瞧瞧青山绿水间,怡然泛舟的绝美风光。”
易安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心中向往。
柳姨娘却只将“兰因素果,凡事自有定数,不可强求。过度的执着反而会失去现下所拥有的”记在心里,反复呢喃。
片刻之后,她似是想通了什么,身上那无形的枷锁突然消失不见,
脸上浮现出释然的笑容,这笑容里,有释怀,有接受,更有真诚。
柳姨娘笑的真诚附和道:“正是如此,命中自有定数,强求执着反而得不偿失。”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谈天说地,并肩朝着主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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