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与母亲谢云舒会面的日子到了。地点选在城南一家隐秘的、充满文艺气息的奶茶店,绿植环绕,客人寥寥。
陆景川提前十五分钟到达,选了个最靠里的卡座。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与周围轻松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点了三杯奶茶——都是记忆中母亲偏爱的口味:一杯去冰的草莓柰子,一杯半糖的茉莉奶绿,还有一杯料多多的杨枝甘露。给自己,则点了一杯什么都不加的冰美式,苦涩的滋味更适合他此刻的心境。
下午三点整,店门上的风铃清脆一响。陆景川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谢云舒。
实际年龄已过半百的她,看起来顶多四十出头。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染成了时髦的酒红色,还挑染了几缕嚣张的金色,在阳光下格外扎眼。她上身套着一件 oversize 的黑色字母卫衣,下身是条做旧风格的迷彩工装裤,脚踩一双厚底复古板鞋,肩上斜挎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编织流浪包。
这身打扮,活脱脱像个刚从音乐节回来的摇滚乐手,浑身上下散发着与年龄不符的活力与不羁。 她锐利的目光在店内一扫,立刻锁定了卡座里的陆景川,脸上瞬间绽开一个灿烂得毫无阴霾的笑容,张开双臂就冲了过来:“宝贝儿子!妈妈想死你啦!”
不等陆景川起身,谢云舒已经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个熊抱,力气大得惊人。紧接着,完全不顾儿子瞬间僵直的身体和略显尴尬的神色,她像小时候那样,捧住陆景川的脸,“吧唧吧唧”就在他两侧脸颊各亲了一口,声音响亮,引得远处唯一的店员都忍不住侧目。
“快让妈咪好好看看!”谢云舒松开手,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陆景川,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夸张的心疼,“哎呀,瘦了瘦了!下巴都尖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光喝那些苦得要命的咖啡有什么用!”她边说边自然地拿起桌上那杯草莓柰子,插上吸管,满足地喝了一大口,“还是我儿子记得妈咪的口味!”
陆景川被母亲这一连串热情过火的“袭击”搞得有些招架不住,额角微微抽动。他习惯了冷静自持的商业应酬,对这种直白外露的亲昵始终难以适应,尤其是眼下他心事重重。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妈,坐吧。” 谢云舒依言坐下,晃着腿,吸着奶茶,一双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在儿子脸上扫来扫去,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捕捉着他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哎哟喂!我的大总裁,这眉头皱得能夹核桃了!”谢云舒笑嘻嘻地用手指点着陆景川的眉心,“快说说,有什么新鲜**的八卦,能让您老人家愁成这样?赶紧分享出来,让妈咪也开心开心!”
陆景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妈,是正事。”
“正事?”谢云舒眼睛一亮,凑得更近,“是不是星衍那小子又搞出什么大动静了?快讲快讲!我最喜欢听他的故事了,比追剧还精彩!”
陆景川硬着头皮,低声道:“星衍他……跑了。在相亲宴上跳泳池跑的,现在下落不明。”
“跳海?!哇!这么带劲!”谢云舒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兴奋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店员侧目,“然后呢然后呢?私奔是吧?跟谁?男的女的?帅不帅?”她双眼放光,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好奇。
陆景川被母亲的反应噎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关键信息:“是……跟一个男人一起跑的。”
“男人?!”谢云舒的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八度,眼睛瞪得溜圆,整个人激动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真的假的?!我们家星衍喜欢男人?!天呐!这么大的好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她完全无视了儿子阴沉的表情,双手合十,一脸梦幻般的陶醉:“我就说嘛!我儿子长那么帅,怎么可能喜欢女人,一看就是天生的GAY!原来如此!这下就对上了!完美!”
紧接着,她像连珠炮一样开始发问,身体前倾,几乎要趴到桌子上: “快告诉我!那男的是谁?干什么的?长得怎么样?有照片吗?快给我看看!”
“他们到哪一步了?亲了没?做了没?哎呀星衍那傻小子会不会吃亏啊?星衍在上面还是下面,你知道不?”
“你们是不是见过了?人品怎么样?对星衍好不好?”
“他们现在在哪?打算什么时候领证啊?我得提前准备红包!”
“婚礼想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要不要妈咪去帮他们策划?海岛婚礼怎么样?浪漫!”
陆景川看着母亲激动得满脸红光、手舞足蹈的样子,听着她那些关于“领证”、“婚礼”、“红包”的天马行空的问题,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原本准备好的关于家族责任、公司危机、舆论压力的说辞,在母亲这过于“前卫”的关注点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张了张嘴,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妈,您……您不觉得这……这不太正常吗?而且现在人都找不到了,您就不担心他的安全吗?”
“安全?有什么好担心的!”谢云舒大手一挥,毫不在意,“他能跳海跑路,还能勾搭上男人,说明脑子灵光、体力充沛!比你当年强多了!我担心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总算有个能治得住他、他也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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