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镇北关的天,黑得像泼了墨。
寒风卷着雪粒子,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云墨的中军大帐旁,突兀地多了一个崭新的小帐篷。
帐篷地上铺着两层厚厚的毛毡,角落里放着四个炭盆,烧得通红。一张临时搭起来的行军床上,锦被堆得像座小山。
云苓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睡得正香。
小翠守在床边,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磨刀声和甲胄碰撞声,吓得心惊肉跳。
“小姐,这地方太吓人了。我们明天就跟大公子说,拿了蜜瓜就回京城吧?”她小声地念叨着。
云苓在睡梦中砸吧了一下嘴,嘟囔道:“吵……别打扰我睡觉……”
小翠叹了口气,认命地给炭盆里又加了一块银丝炭。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张风等几位将领,正围着地图,低声商议着夜袭的细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云墨站在舆图前,目光锐利。三弟画的那条小路,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死局。
“都记住了吗?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天亮之前我要看到耶律洪的粮仓,烧成一片火海!”
“是,元帅!”众将轰然应诺。
就在此时,关外漆黑的夜幕中,响起了一声悠长的号角。那声音凄厉而尖锐,完全不同于大周的军号。
“呜——!”
云墨脸色骤变。
孟威将军几乎是瞬间就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
“元帅!是景国人的号角!敌袭!”
话音未落,地动山摇!
无数的火矢,拖着长长的尾焰,从天而降,如同一场末日流星雨,狠狠砸向了镇北关的营地!
“敌袭——!”
“景国人杀过来了!”
凄厉的警钟声和兵士们的怒吼声,瞬间撕裂了北境的夜!
刚刚还沉浸在即将偷袭得手喜悦中的大周将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得措手不及。
营帐被点燃,粮草堆冒起黑烟,伤兵的哀嚎和战马的悲鸣混杂在一起。整个镇北关,顷刻间化作一片火海炼狱。
云苓的帐篷里,小翠被那巨大的爆炸声吓得直接瘫倒在地。
帐篷顶被一支火矢射穿,带着火星的碎布掉下来,点燃了华丽的锦被。
“啊!走水了!小姐!小姐快醒醒!”小翠连滚带爬地去拉云苓。
云苓被剧烈的晃动惊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满屋的浓烟和跳动的火焰。
她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地震了?”
“是敌人!敌人打进来了!”小翠哭喊着,死命拽着她往外跑。
云苓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被小翠拖着冲出帐篷。
外面,已是人间地狱。
穿着各色皮甲的景国骑兵,如同潮水般涌入营地,见人就砍见帐篷就烧。大周的兵士们仓促迎战,却被冲得七零八落。
云苓何曾见过这等血腥场面,到处都是断臂残肢,鲜血将刚积起薄雪的地面,染成了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一个景国兵士注意到了她们,狞笑着举刀策马冲来。
小翠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将云苓护在身后。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旁闪过,一杆长枪刺穿了那名景国兵士的喉咙。是云墨的亲卫。
“郡主!快走!跟着我!”亲卫双目赤红,吼了一句,便又转身投入了厮杀。
云苓被小翠拉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混乱的战场上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