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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一张脸都快皱成了苦瓜。
哭？
他一个堂堂皇子，从小到大就没掉过几滴眼泪。现在要对着空气酝酿感情，这比让他去造一门大炮还难。
“哭不出来啊！”李睿抓着头发满脸的崩溃，“哪怕是我对着我那便宜父皇的牌位，都挤不出半滴眼泪。”
“废物。”云苓毫不留情地送上两个字。
她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递到他面前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来，看着这杯水。”
李睿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你现在不是景国九皇子。”云苓的声音变得循循善善，“你是个社畜，连续加班一个月，刚做完一个完美的方案，准备交给老板邀功。结果老板把你叫进办公室，当着你的面把你的方案扔进了碎纸机。”
“然后他拍着你死对头的肩膀，当众宣布下个季度的奖金和升职名额，都是死对头的。而你因为项目延期，要被扣掉三个月工资。”
李睿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起来。
“下班回家的路上，你看到你女朋友上了你死对头的法拉利。你打电话过去，她告诉你咱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李睿的拳头，悄悄握紧了。
“你失魂落魄地回到出租屋，发现房东正在门口等你。他告诉你房租该交了，再不交就卷铺盖滚蛋。”
“你打开手机，想找个人倾诉，结果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一条银行短信。尊敬的客户您的信用卡本月账单已出，请于下周三前还款……”
李睿的眼睛，慢慢红了。
“怎么样？有感觉了吗？”云苓凑近了，像个诱人堕落的魔鬼。
李睿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眶里水光闪动。他一把抢过云苓手里的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口，哽咽道：“别说了，再说我就真不想活了。”
云苓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记住这个感觉，到了锡城全程保持。你就是全世界最惨的倒霉蛋。”
正当“影帝速成班”教学卓有成效时，一名亲卫快步走了进来，在门口躬身禀报。
“郡主，府外有一位自称漠沙的西域商人求见。”
漠沙？
云苓眉梢一挑，这只花孔雀消息还挺灵通。
李睿一听，立刻站直了身体，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急匆匆地说：“那你们先聊，我得赶紧收拾东西回锡城。晚了怕是要被我哥扒了皮。”
“站住。”云苓叫住他。
“干嘛？”李睿回头，一脸的不解。
“你不是要回锡城跟你哥抢生意吗？”云苓抱着胳膊，慢悠悠地问，“这漠沙是西域数一数二的大商队首领，以后的生意都得跟他打交道。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不见见？”
李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带着我一起？”
“不然呢？”云苓白了他一眼，“正好让你提前进入角色。去换身朴素点的衣服，把脸上那副我要去战斗的表情收一收。记住，你现在是个被打发去处理杂务的可怜虫。”
李睿的眼睛亮了，他对着云苓竖起一个大拇指：“高！老乡，我这就去换行头！”
一刻钟后，城主府正厅。
漠沙一身火红色的长袍，依旧骚包得晃眼。他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身后护卫抬着两个大箱子。
“尊敬的安乐郡主，漠沙前来拜访。”他行了一个标准的抚胸礼，目光扫过云苓，最后落在了她身侧那个穿着一身灰扑扑衣裳，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李睿身上。
漠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漠沙首领客气了，请坐。”云苓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开门见山，“不知首领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为生意而来。”漠沙大方地坐下，“郡主前日所言，漠沙回去后日夜思量。我愿与瀚城建立长久的合作，将西域的香料、宝石、良马运来，换取大周的丝绸、茶叶和瓷器。”
他说着拍了拍手，护卫将两个箱子打开。
一箱是金灿灿的金条，另一箱是流光溢彩的各色宝石。
“这是漠沙的诚意。”
云苓看了一眼那两箱宝贝，眼皮都没抬一下。“诚意我收到了。具体怎么合作首领可有章程？”
漠沙笑了笑，目光再次看向李睿：“这位……是九殿下吧？听闻大周与景国将互开边市，由九殿下全权负责，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李睿闻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漠沙首领说笑了。我……我能力有限，父皇已经另派了太子哥哥前来主持大局。我就是个……打下手的。”
他那副强颜欢笑，又带着点委屈和不甘的模样，简直是演技炸裂。
漠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是个生意人，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这景国皇室的内部斗争，看来比传闻中还要精彩。
“原来如此。”漠沙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将话题转了回来。
“既然是谈生意，那漠沙就直说了。”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浅褐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在我看来，瀚城现在最大的优势不是货物，而是地理位置。它是连接东西的咽喉，所有想去大周腹地，或是想从大周去西域的商队，都绕不开这里。”
云苓和李睿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
“光是当一个收过路费的关卡，格局太小了。”漠沙的指尖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郡主殿下，我们西域有一种地方，叫“巴扎”。但在我看来那也只是初级的形态。”
“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贸易中心，卖的不应该是商品，而是服务。”
服务？
云苓和李睿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厚的兴趣。
“比如，仓储。”漠沙去，“商队风餐露宿，最怕货物受损或被劫。瀚城可以建起最坚固的仓库，用最可靠的人看守。来自各地的商队，都可以将货物寄存在这里，我们只收取低廉的保管费。他们可以轻装上路，去更远的地方探查商机，等找到买家再回来取货。”
李睿的呼吸微微一滞。这不就是现代的仓储物流吗？
“再比如，安全。”漠沙继续道，“从瀚城往西，大漠戈壁马匪横行。郡主手下兵强马壮，为何不组建一支专业的护卫队？专门负责护送商队。一趟护送收多少钱，明码标价。安全是所有商人最愿意花钱买的东西。”
云苓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敲了敲。这不就是古代版的安保公司？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漠沙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的光芒，“信息。”
“信息？”云苓终于开口。
“没错，信息！”漠沙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哪个国家的国王又颁布了新税令？哪条路线上出现了新的水源？哪个部落因为战争需要大量的兵器和粮食？这些信息，比金子还要宝贵！”
“我们可以在瀚城建立一个信息中心。雇佣最聪明的说书人，和来自五湖四海的旅者，收集、整理、贩卖这些信息。一份可靠的地图，一句关键的提醒，就能让一个商队免于灭顶之灾，也能让另一个商队抓住转瞬即逝的商机！他们会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正厅里，一片安静。
李睿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一直以为自己带来的现代商业理念，在这个时代是降维打击。可现在这个土生土长的西域商人，竟然也摸索出了如此先进的商业模式。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云苓看着漠沙，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漠沙首领，是个聪明人。”
“与聪明人合作，才能赚大钱。”漠沙也笑了起来，“我的提议，郡主觉得如何？”
“很好。”云苓言简意赅，“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够。”
“哦？”漠沙挑眉，“郡主还有更高明的想法？”
“我想在瀚城，建一个万国博览园。”云苓语调平缓，说出的话却让漠沙和李睿都愣住了。
“把瀚城最好的地段划出来，让所有愿意来这里经商的国家和部落，都可以在里面建立属于自己的商馆。你们西域的可以建成圆顶宫殿的模样；景国的可以建成飞檐斗拱；大周的就是亭台楼阁。”
“在这里，你们可以展示自己国家最引以为傲的商品，举办最具风情的歌舞表演，甚至可以让你们的大厨，开一家地道的美食店。”
“我希望，以后人们来到瀚城，不只是为了做生意，更是为了来这里看遍天下奇珍，尝遍天下美食，体验到所有异域的风情。瀚城，本身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
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卷，在云苓的描述中，缓缓展开。
漠沙的眼睛，彻底亮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的眼睛里，此刻仿佛藏着一片星辰大海。
文化旅游！品牌效应！
这个少女，她想做的根本不是一个贸易中转站，她想建造一个独一无二的，商业与文化完美融合的超级都会！
“郡主……”漠沙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你……你真是个天才！”
“现在，你还觉得，我瀚城拿不出对等的东西，与你合作吗？”云苓笑吟吟地问。
“不！是我浅薄了！”漠沙心悦诚服地站起身，再次对云苓行了一个抚胸礼，这一次，态度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恭敬。
“请郡主放心，漠沙此后将全力协助郡主，共同将瀚城，打造成这片大地上最璀璨的明珠！”
送走了激动不已的漠沙，李睿还久久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
他看着云苓，苦笑道：“老乡，我收回之前的话。你这不是炮灰剧本，你这是史诗级大女主剧本啊。跟你一比，我那点工业革命的知识，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行了，别拍马屁了。”云苓伸了个懒腰，“计划有了，演员也到位了。你，是不是该上路了？”
李睿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
“放心，我这就回锡城。你等着瞧，不出三个月，我保证让我那好哥哥，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
他转身，大步朝外走去，背影挺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风暂不知何时走到了云苓身边，递过来一杯温水。
“你不担心他？”风暂的声音很轻。
“担心什么？”云苓接过水杯，“担心他演砸了，还是担心他假戏真做，被他哥给吞了？”
风暂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云苓喝了口水，叹了口气：“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只能赌他是个合格的演员了。”
她抬头望着屋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低声自语。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搞砸了，这出大戏，也才刚刚开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