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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郡主的墙角，无人能挖”的话，令云苓回味无穷。
她发现风暂这人，一旦开了窍，学习能力强得可怕。从一开始的纯情小白，到现在已经会主动宣示主权了。
这成长速度，让她颇感欣慰。
瀚城环境改善计划，在钱菲菲和张氏这对出人意料的组合推动下，进行得如火如荼。
云苓乐得清闲，每日只负责在城主府听取汇报，顺便清点一下从钱通那里抄来的家产，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一天后，便是与李睿约好在十里坡会面的日子。
十里坡是一片平缓的沙地，视野开阔一览无余，最适合这种双方都心怀鬼胎的会面。
云苓只带了小翠，由风暂和十几个暗卫护着，不紧不慢地到了地方。
没过多久，远处沙尘扬起。
一队人马也出现在地平线上。为首的一人，骑着一匹神骏的黑马，一身锦衣即便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
正是多日不见的景国九皇子，李睿。
李睿也看到了她，他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将马匹丢给身后的随从，便大步流星地朝她走来。
他身后只跟了两个护卫，确实是按约定来的。
“老乡！”
人还没到跟前，李睿那带着兴奋的喊声就先传了过来。
云苓看着他，也笑了起来。
这家伙看起来混得不错。脸上带了点风霜之色，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再也不是当初在雁门城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混出头了啊，九殿下。”云苓调侃道。
“那还得多谢你这个神仙导演！”李睿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张开了双臂。
他给了云苓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路有多难！”李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真情实意的感慨。
这个拥抱来得太过突然。
云苓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鼻尖闻到的是他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她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她能理解。
对于他们这种来自异世的孤魂来说，一个“老乡”，代表的意义太多了。
她抬起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像是在安慰一只劫后余生的大型犬。
“行了行了，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当上大官了。”
小翠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而站在云苓身侧的风暂，从李睿张开手臂的那一瞬间，周遭的空气温度就降到了冰点。
他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黑沉沉的像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放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如果眼神能杀人，李睿现在恐怕已经被凌迟了八百遍。
李睿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杀气，他松开云苓抓着她的肩膀，开始大倒苦水。
“我能活着回到现在，简直是走了狗屎运！”
“还有我那个爹，疑心病重得要死！我在他面前演得撕心裂肺，差点就把自己给演瘸了，才换来他的信任。”
“这几天为了边市的事，跟那帮老狐狸扯皮，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他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脸上却带着兴奋的光。
云苓听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她能想象李睿口中的那些惊心动魄，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不容易啊，兄弟。”云苓感慨道，“恭喜你，终于熬出头，现在也是手握剧本的大人物了。”
“那是！”李睿得意地一扬眉，“我现在可是景国兵器工坊和边市贸易的全权总负责人！我父皇给了我密旨先斩后奏！”
“可以啊，”云苓朝他竖了个大拇指，“以后你就是我方安插在敌国的最高卧底了。”
“什么卧底，咱们这叫合作共赢！”
两个“老乡”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火朝天，完全把旁边的人当成了空气。
直到一股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寒意，从旁边传来。
“景国九皇子。”
风暂的声音又冷又硬，像两块冰撞在一起。
他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云苓拉到了自己身后，隔开了她和李睿之间的距离。
他的动作很轻，但态度却无比强硬。
李睿这才注意到这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
他看到风暂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还有那双仿佛淬了毒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这风首领气场这么吓人。
“这位是风……”李睿看向云苓。
“我的人风暂，你以前见过的。”还没等李睿说完，云苓介绍得言简意赅。
她感觉到了风暂身上那股快要实体化的怒气，心里暗道不妙。
完了，醋坛子又翻了。
而且这次翻得比上次那个西域孔雀，还要彻底。
“放开她。”风暂没有理会李睿的打量，他的目光落在李睿还抓着云苓肩膀的手上，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李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没松开，他尴尬地笑了笑，收回了手。
“抱歉抱歉，见到老乡太激动了。”他解释道。
风暂的脸色没有半分缓和。
老乡？这两个字在他听来，比任何亲密的称呼都更加刺耳。
那是一种他无法踏足，无法理解的领域，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郡主，”风暂侧过头看着云苓，声音依旧冰冷，“时辰不早了，该谈正事了。”
云苓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
她清了清嗓子，对李睿说：“咳，先说正事。互开边市，你的章程呢？”
一谈到正事，李睿立刻严肃起来。
“我的意思是，以瀚城和锡城为中心，建立两个大型的贸易区。咱们两边都开放关口，减免部分商税，鼓励商队往来。”
“锡城那边，我已经开始动工了。港口、驿站、仓库，都在建。你这边呢？”
云苓耸耸肩，“我刚把贪官抄了家，现在正组织全城妇女搞绿化呢。基础设施建设正准备招标。”
“招标？”李睿对这个词很敏感。
“对啊，”云苓理所当然地说，“修路，建房，这么大的工程，总不能让官府自己干吧？当然是让那些有钱的商贾来投资，谁给的条件好，工程就给谁做。这叫市场化运作。”
李睿听得眼睛发亮，一拍大腿：“高啊！这个法子我怎么没想到！回去我也这么搞！”
“想学啊？”云苓朝他伸出手，搓了搓手指，“知识付费，懂不懂？看在老乡的面子上给你打个八折，二十万两友情价。”
李睿的脸，瞬间就垮了。
“云苓，你掉钱眼里了吧！我刚从你这儿赎身，欠的账还没还清呢！你能不能有点阶级友情？”
“亲兄弟，明算账。”云苓一脸冷酷。
看着他们两个为了一点银子吵得不可开交，风暂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
至少他们谈论的，是他能听懂的东西。
最终，李睿还是唉声叹气地答应了云苓的“敲诈勒索”。
两人就边市的具体细节，比如税收比例、禁运物品、安全护卫等问题，又详细地商讨了一番。
事情谈完，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云苓伸了个懒腰，“具体的文书，之后会让下面的人对接。”
“好。”李睿点点头，他看着云苓，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老乡，这次合作我是认真的。不光是为了搞钱，也不光是为了争皇位。”
他顿了顿，轻声说：“我想看看，我们两个，能不能把这个世界，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云了看着他，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合作愉快。”
李睿笑了，转身准备离开。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对着云苓挤了挤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保重。”
云苓也无声地回了两个字。
“你也是。”
送走了李睿，云苓一回头，就对上了风暂那双幽深的眸子。
完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该来的，总会来的。
“走吧，回府。”云苓若无其事地转身。
风暂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回去的路上，气氛压抑得可怕。小翠连大气都不敢喘。
云苓觉得，她背后的那道目光，像是两把小刀，要把她的后背戳出两个洞来。
她走着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风暂。”
“属下在。”他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
“你是不是，又吃醋了？”云苓明知故问。
风暂抿着唇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着她。
云苓叹了口气，走上前拉住他冰冷的手。
“他是我老乡。”
风暂的手指，动了一下。
“我们那个地方，很远很远，远到这辈子都回不去了。”云苓的声音有些低落，“在这里，能遇到一个听得懂自己说话的人，不容易。”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
“风暂，那是友情，跟你是不一样的。”
风暂看着她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半分谎言。
他心里的那股翻江倒海的怒火和不安，奇异地平息了一些。
“但是……”云苓话锋一转，忽然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坏笑着说。
“风暂，你的墙角好像真的不太牢固啊。人家长得又帅，又有钱，还是个皇子。你再天天板着张脸，小心我被人抢走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