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下,尸横遍野。
先前还不可一世的景国“火龙炮”阵地,此刻已是一片焦黑的炼狱。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铁管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大周的士兵们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赢了!我们赢了!”
“元帅威武!大周威武!”
云墨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那东西威力大,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毁天灭地的景象。
三炮而已。
张风已经带人冲入敌阵,将失魂落魄的耶律洪死死捆住,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来。
“元帅!耶律洪在此!”
云墨点了点头,刚想下令打扫战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大元帅真是好手段,私藏此等神兵利器,是要献给陛下,还是留着云家自己用啊?”
监军王谦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带着一队亲兵,皮笑肉不笑地走到阵前。
他看都没看那战功赫赫的俘虏耶律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城墙上那三门黑洞洞的巨炮,眼神里满是贪婪和忌惮。
云墨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这姓王的缩在后面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仗打赢了,倒跑出来抢功摘桃子了?
“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王谦一甩袖子,官威十足,“本官奉皇命监军,如今发现军中竟有此等未经报备的神器自然要问个清楚。”
他往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云墨,你私造重器隐匿不报,可知是何等大罪?”
“我操你……”云墨的暴脾气当场就要发作,被旁边的张风死死拉住。
“元帅息怒!”
王谦冷笑一声,愈发得意:“此炮,连同逆贼耶律洪,都必须即刻交由本官看管!本官要亲自押解回京,呈于陛下御前以证云家清白!”
“你做梦!”云墨一把甩开张风,长刀一指,“耶律洪是北境要犯,三门巨炮是我镇北关的防守根本,谁也不能带走!”
“放肆!”王谦尖声道,“云墨,你是要抗旨不尊吗?!”
两人在阵前剑拔弩张,刚刚还欢欣鼓舞的士兵们,此刻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城主府,后院。
云苓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就被外面隐约传来的争吵声搅黄了。
“烦死了……”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翠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小脸煞白。
“天塌下来了?”云苓没好气地问。
“不是!是……是监军王大人,他要抢咱们的炮,还说大公子要造反!”
云苓的动作一顿。
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那张刚睡醒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
果然,皇帝的猜忌虽迟但到。
这活儿干完了,还得负责擦屁股,售后服务也太到位了。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都是人上人。
呸!
她只想当个混子啊!
“小翠,扶我起来,咱们去看看。”
“小姐,您别去啊,大公子和王大人都快打起来了!”
“就是快打起来了才要去。”云苓打了个哈欠,“不然真打起来,我还得想办法捞人更麻烦。”
当云苓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被小翠搀扶着,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出现在城墙下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云墨和王谦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云苓怯生生地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小声开口:“大哥,王大人,你们……你们在吵什么呀?好吓人。”
她这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和这肃杀的战场气氛格格不入。
云墨心头一梗,到嘴边的骂人话又咽了回去。
王谦皱了皱眉,看着这个被封为安乐郡主的云家五小姐,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郡主来得正好。”王谦清了清嗓子,“本官正要质问大元帅,这城墙上的巨炮究竟从何而来!”
云苓眨了眨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
“哦,王大人说那个大爆竹啊?”
爆竹?
王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那玩意儿一炮能把上百人轰成肉泥,你管它叫爆竹?
“那东西是我画的呀。”云苓一脸天真地解释,“前几天我看了本叫《西域奇闻录》的话本子,上面画着一个会喷火的大铁管,我觉得好玩,就照着画下来给我大哥看。”
她歪了歪头,满脸都是无辜:“我就是想做个大烟花,吓唬吓唬城外的坏人,谁知道……谁知道它声音那么响啊?”
一番话,把在场所有人都说傻了。
照着话本子画的?
做个大烟花?
这理由离谱到让人想笑,可看着她那张纯洁无暇的小脸,你又没办法反驳。
谁会跟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计较这个?
王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一派胡言!军国重器,岂是这般儿戏!”
“王大人说得对。”云苓立刻顺着他的话点头,小脸上满是愧疚,“我也不知道这东西这么危险。既然王大人这么不放心,要不……您把它带走吧?”
“您把它带回京城给陛下看看,也让陛下评评理,看看我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王谦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松口。
这天上掉下来的功劳,让他心头一阵火热。
“如此甚好!”他立刻应下,“郡主深明大义,本官定当在陛下面前,为郡主美言几句!”
云墨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刚想说话就收到了云苓投来的一个眼神。
他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不过……”云苓话锋一转,担忧地看着那三门巨炮,“这东西是我大哥找工匠们瞎鼓捣出来的,跟纸糊的差不多,一碰就倒一摔就坏。”
她又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耶律洪,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还有那个坏人,长得好凶啊。王大人,您一个人押着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么凶的犯人,路上可千万要小心啊。”
“万一炮在路上坏了,或者犯人跑了,那……那可就糟了。”
云一席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王谦心头的火热。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在提醒他,东西交给你了,路上出了任何问题,都得你一个人担着!
炮坏了,是你看管不力。
人跑了,是你无能。
人死了……那更是你办事不周!
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这……这就不劳郡主费心了!本官自有办法!”王谦梗着脖子嘴硬。
“那就好。”云苓点点头,然后转向云墨,“大哥,既然王大人要替咱们分忧,你就挑一门炮让他带走吧。剩下的两门还得留着看家呢。”
“还有你赶紧写一份详细的折子,把咱们是怎么打赢的,怎么缴获战利品的都写清楚了,派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一定要比王大人先到哦。”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功劳我们自己先报了,你王大人就辛苦点,负责当个运输队长吧。
云墨憋着笑,郑重地抱拳:“小妹说的是,为兄这就去办!”
王谦的脸色,已经难看得像锅底一样。
他看着那个打着哈欠,一副随时要睡过去的少女,后背竟窜起一股寒意。
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安乐郡主,手段竟比她那个暴躁的将军大哥,还要狠辣几分!
云苓没再理他,转身对小翠说:“困死了,扶我回去睡觉。”
她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云墨,一脸肉疼地补充道。
“大哥,记得在折子上跟陛下提一句,就说我为了造这个破烂,把我压箱底的宝贝都搭进去了,你得让陛下多赏我点金子。”
“不然,我那未来的瓜田本,还有风暂的老婆本,可就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