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城进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云墨听了云苓的话,当真做起了缩头乌龟。任凭城外景**队如何叫骂,都高挂免战牌,紧闭城门充耳不闻。
神机营被圈在城中最偏僻的角落,日夜炉火不熄,叮当声不绝。而云苓这个“破虏神方”的提供者,则被云墨下了死命令,在城主府后院里好好养病,门口派了八个亲卫守着。
这日子,简直又回到了丞相府的咸鱼时光。
云苓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小翠在旁边给她念话本。可没念两句,就被城外传来的叫骂声打断。
“云墨小儿,你个缩头乌龟!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吗!”
“堂堂大周元帅,竟是个躲在女人身后的懦夫!”
小翠气得小脸通红:“小姐,他们太过分了!咱们的将士们都快气炸了!”
云苓被吵得脑仁疼,翻了个身:“好烦,影响我睡觉了。”
这帮人精力怎么这么旺盛?天天喊,嗓子不疼吗?
“不行,”云苓坐了起来,“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闭嘴。”
小翠眼睛一亮:“小姐有办法了?”
云苓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小翠,去跟张风将军说,我需要点东西。硫磺、硝石、木炭,再找些最臭的狼粪和烂掉的草药汁,越多越好。”
小翠一脸茫然,但还是领命去了。
半个时辰后,张风亲自带着东西来了,看着云苓把那些玩意儿混在一起,搅成一锅黑乎乎的、散发着恶臭的糊糊,脸都绿了。
“郡主,您这是……”
云苓把那些糊糊分装进一个个小布包里,用麻绳扎紧,外面再裹一层油纸。
“没什么,助眠安神的好东西。”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今天晚上,劳烦张将军找几个力气大的兄弟,用投石车把这些“安神包”丢到对面风鸣坡的营地里去。”
张风看着那堆臭气熏天的东西,嘴角抽了抽。
这玩意儿能安神?怕不是能把人直接送走吧!
但他想起鹰愁涧的“惊雷箭”,还是选择了相信。
当晚三更,夜深人静。
风鸣坡的景国大营里,除了巡逻的哨兵大部分人都已入睡。
突然几十个小黑点从天而降,稀里哗啦地落在了营帐之间。
没等士兵反应过来,那些小布包便“嘭”的一声轻响,炸了开来!
没有火光,没有冲击。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硫磺、粪便和腐烂植物的浓烈恶臭,瞬间弥漫了整个营地!
“什么味道!咳咳……”
“有毒!敌袭!是毒气!”
“我的眼睛!呕——”
整个景国大营瞬间炸了锅。士兵们被熏得涕泪横流,到处乱窜,不少人当场就吐了。那味道实在太上头,钻进鼻子里感觉连脑子都变成了臭的。
耶律洪从帅帐里冲出来,也被熏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他看着乱成一团的营地,和那经久不散的黄绿色烟雾,气得暴跳如雷。
“云墨!!”
这一夜,景国大营是别想睡了。
第二天一早,雁门城的城墙上,大周的士兵们看着城外那几个稀稀拉拉、脸色发青、身上还带着一股怪味的叫骂者,终于忍不住了。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紧接着,整个城墙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声。
“哈哈哈哈!他们好像掉茅坑里了!”
“这味道,隔着这么远都能闻到!他们昨晚是集体吃屎了吗!”
前几日的憋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城主府内,云墨找到云苓时,她正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小妹,”云墨的表情十分复杂,“你给他们……投毒了?”
云苓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大哥,怎么能说投毒呢?我那是看他们日夜叫骂太过辛苦,送了点安神香,帮他们放松放松。”
云墨看着她那副纯良无害的样子,竟无言以对。
这安神香,效果是真他娘的好!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神色慌张地从外面冲了进来,直接跪倒在地。
“报——!元帅,大事不好!”
云墨脸色一沉:“何事惊慌?”
“城外二十里黑风涧附近,发现一名我朝暗卫,正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刺客追杀!那暗卫身受重伤,已经坠马生死不明!”
暗卫?
云墨和旁边的张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士兵喘了口气,继续道:“那名暗卫……戴着银色面具,身手极高,似乎是……”
“砰——”
一声脆响,云苓手中的茶杯滑落,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了起来,摇椅因为她起身的动作还在晃悠。
她脸上的血色,在短短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白得吓人。
银色面具……身受重伤……
是风暂!
他不是在营地里养伤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被追杀?
那道为了护住她,不惜用身体去挡下火器的高大身影,瞬间浮现在她眼前。胸口那个血淋淋的洞,仿佛又灼痛了她的眼睛。
“人在哪里?”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云墨见她反应如此之大,心里咯噔一下,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胡闹!你一个姑娘家问这个做什么!此事我自会派人处理!”
“我问你,人在哪里!”
云苓一把推开他,双眼通红地盯着那个士兵,那眼神竟比暴怒的云墨还要吓人。
被她吓得一哆嗦,士兵下意识地答道:“黑……黑风涧……就在南边那个最险的断崖……”
话音未落,云苓已经转身,疯了似的朝外冲去。
“备马!”
“拦住她!”云墨暴喝一声,几个亲卫立刻上前,拦住了云苓的去路。
“你疯了!”云墨抓住她的胳膊,气得额上青筋暴起,“外面全是敌人,你出去就是送死!”
“放开我!”云苓用力挣扎,力气却小得可怜。
她死死地瞪着云墨,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云墨的手背上。
“大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哀求,“他……他是为我来的。”
“他的伤还没好,他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
“他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睡不着觉了……”
云墨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妹。
不是那个慵懒的、爱财的、古灵精怪的妹妹。
而是一个,会为了另一个人,哭得如此伤心欲绝,如此……绝望的妹妹。
他抓着她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气。
“风暂……你个混蛋……”
云苓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哭得浑身发抖。
“你敢死一个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