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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苓觉得自己像是在火上烤，又像是在冰里泡。
她费力地睁开眼，视线里那张银色面具依旧冰冷，可面具主人的动作，却透着一股手忙脚乱的生疏。
活阎王大人，这是打算兼职当保姆，开拓第二职业？
“醒了？”风暂的声音还是那样，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他似乎想把手里的水杯放到一边，但看了看简陋的行军床边，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动作便僵在了半空。
云苓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虚弱地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冒烟：“渴””
风暂沉默了一下，再次将水杯递到她唇边。
这次，他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托住了她的后颈，让她能更省力地喝水。
他的掌心很凉，带着常年练武之人的薄茧，贴在滚烫的皮肤上，竟有种奇异的舒适感。
云苓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总算感觉活过来一点。
“饿。”她又吐出一个字。
风暂的动作又是一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营帐里，显得有些拥挤。
“等着。”他丢下两个字，转身掀开帘子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粥是白粥，熬得很烂，上面撒了点盐。
军营里，也只能有这个了。
云苓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浑身软得像面条，动一下都头晕眼花。
风暂看着她，眉头似乎在面具后皱了起来。他把粥碗放到一边，伸手将两个枕头叠起来，垫在了云苓身后。
他的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强硬，直接把云苓整个人提溜起来，靠在了枕头上。
云苓被他这一下弄得差点背过气去，忍不住吐槽：“活阎王大人，你是想扶我起来，还是想直接送我上路？”
风暂没说话，只是拿起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云苓认命地张开嘴。
“嘶”
勺子有点烫，碰到了她的嘴唇。
她疼得缩了一下。
风暂拿回勺子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沉默地又吹了吹，这次吹了很久，久到云苓都快睡着了，才再次递过来。
云苓小心翼翼地含住。
嗯，这次是温的。
一勺，两勺
这位活阎王喂饭的姿势，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压迫感。勺子总是精准地送到嘴边，不多一分，不少一厘，像是执行什么军令。
偶尔勺子碰到牙齿，发出一声轻响，他的手就会几不可察地抖一下。
云苓心里乐开了花。
她上辈子三十年，猝死在工位上，别说被人喂饭了，连恋爱都没谈过。每天不是在做ppt，就是在去见客户的路上。
没想到穿越一场，赶上潮流生了场病，居然能享受到帝国第一暗卫首领的贴身喂饭服务。
这待遇，说出去谁信？
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面具，云苓忽然走了神。
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的睫毛很长，垂着眼喂饭的时候，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其实，长得应该不赖吧？
而且武功高，身材好，关键时刻还能救命。虽然职业危险了点，人冷了点，但胜在安全感爆棚。
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对自己”有点意思？
云苓在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一年前，她还信誓旦旦地喊着要摆烂，要做不婚的大女主，独自美丽。可现在，这阵风似乎让她动了凡心。
她琢磨着，摆烂的人生目标固然重要，但如果能找到一个长期的、养眼的饭票兼保镖，似乎也不错？
一碗粥见底，云苓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汗，脸色也好看了些。
“还要吗？”风暂问。
云苓摇了摇头。
风暂放下碗，又极有服务精神地递过来一杯温水让她漱口。
做完这一切，他便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准备退出去。
“你去哪？”云苓下意识地开口。
风暂的脚步停住，回头看她：“我就在帐外。”
“哦。”云苓应了一声，拉了拉被子，把自己裹紧，“那你离近点，我怕黑。”
风暂：……
营帐外，亲卫们已经点起了火把，亮如白昼。
这位郡主，撒谎的本事真是信手拈来。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搬了个马扎，坐在了营帐门口的阴影里，像一尊门神。
云苓躺在床上，听着帐外那几乎微不可闻的呼吸声，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药效和疲惫一起涌上来，她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夜，越来越深。
风暂坐在黑暗中，目光落在摇曳的帐帘上。
皇帝的命令，还回响在耳边。
——“朕要知道，安乐郡主到了北境之后，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
——“必要的时候”朕准你，先斩后奏！”
他是皇帝的刀，一把没有感情，只懂服从的刀。
可现在，这把刀，却在这里为一个病号喂水喂饭，还兼职守夜。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东西。
那是他从刺客尸体旁捡到的，一枚极细的银针，针尖淬着幽蓝的光。
景国的“幽昙”，一种见血封喉的奇毒。
若不是他当时离得近，若不是他反应快”
风暂的手指，猛地收紧，那枚毒针瞬间在他指间化为齑粉。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营帐上，变得复杂而深沉。
监视她，查清她，这是任务。
可保护她，似乎也正在变成一种”本能
就在这时，帐内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痛苦的呓语。
风暂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云苓的床边。
她又烧起来了。
小脸通红，眉头紧锁，嘴里胡乱地喊着一些听不懂的词。
“加班”方案”我不要996””
风暂听不懂，但他能感觉到她的痛苦。
他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滚烫。
他立刻转身，打来一盆冷水，用帕子浸湿，拧干，轻轻地敷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云苓舒服地哼了一声。
在半梦半醒的迷糊中，她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正在给自己降温。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别走””她喃喃道，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我好难受”” “”
风暂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的手很小，也很烫，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攥着他的手指，力气不大，却让他无法挣脱。
他是“夜枭”，是让百官闻风丧胆的活阎王。
他的手，只握过刀，只取过性命。
这是第一次，被一个姑娘家，如此依赖地握着。
种陌生的、酥麻的感觉，从指尖传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风暂垂下眼，看着她紧抓着自己的手，看着她烧得通红却依旧娇憨的睡颜，面具后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抽回手。
他就那么半跪在床边，任由她抓着，一动不动。
帐外的月光，透过帘子的缝隙照进来，洒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一刻，他不是皇帝的刀，也不是暗卫司的首领。
他只是一个，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