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厅里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死寂得让人窒息。
满室死寂。
云墨那张冰山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龟裂,他瞪着云苓,像是想不通自家小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云修的扇子停在了半空,嘴角抽了抽。
云霜那双精于算计的凤眸里,也闪过一丝茫然。
只有云彦,老脸一黑,额角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胡闹!”
他这一声低喝,中气十足,震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掉。
“现在是说笑的时候吗?北境三城失守,数万将士百姓生死未卜!我问你“惊雷”还能不能变得更强!”
云彦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重,像是要把云苓从她那咸鱼的世界里,硬生生拽出来,拖到这血淋淋的现实面前。
云苓被吼得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神情垮了下来。
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她只是……很烦。
非常烦。
她上辈子兢兢业业干到过劳死,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混吃等死。可这家人这个世界,偏偏不让她如愿。
一桩桩一件件的麻烦事,就像涨潮的海水,不停地拍打着她这条只想晒太阳的咸鱼,非要把她卷进深不见底的大海里。
在全家人几乎要喷火的注视下,云苓终于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有……办法是有。”
此话一出,饭厅里的气氛瞬间一变!
云墨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云彦紧绷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然而,云苓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他们头上。
“可是爹,那是武器。一旦造出来,威力比之前的大上十倍不止。”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问的疲惫和不忍。
“那东西一响,方圆百丈之内,寸草不生。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可能有老人,有孩子,有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
她不想当救世主,但也绝不想当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她来自一个和平的年代,深知生命的可贵。那不是游戏里的数据,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会哭会笑的人。
云彦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抹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柔软和挣扎。
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妇人之仁!”
他厉声喝道:“苓儿,你记住!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我们!杀大周的子民!他们的铁蹄会踏平我们的家园,他们的屠刀会砍向我们的同胞!”
“到那个时候,死在你口中那些无辜的老人孩子的,会多十倍,百倍!”
“两军交战,没有对错,只有生死!你的心软,换不来敌人的仁慈,只会换来我们自己人的尸山血海!”
云彦的话,字字如刀,句句诛心。
他走到云苓面前,那双在朝堂上令无数人胆寒的眼睛,此刻满是血丝。
“爹知道,这对你来说太残忍了。可你是云家的女儿!保家卫国,是我们云家人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现在,只有你能救大周,救北境千千万万的百姓!”
云苓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爹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所谓的仁慈,是最没用的东西。
她闭上眼,脑海里闪过那些流民图,闪过那些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面孔。
良久,她睁开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最后一丝柔软被深深地藏了起来,只剩下一片认命的平静。
“我知道了。”
“我需要一个地方,一个绝对安静,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的地方。”
“我还需要一些材料。”她看向云霜,“二姐,这次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云霜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站起身,走到云苓身边,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说,我去找。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我不需要星星。”云苓报出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名字。
有常见的硫磺、硝石,也有罕见的深海赤铁、火山黑晶,甚至还有几种听起来就像是神话里才有的植物。
这些东西,都是系统商城里升级版“惊雷”所需的核心材料,她只是换了个听起来更“古典”的名字报出来。
云修在一旁听着,眉头紧锁,迅速地在本子上记下:“这些东西……典籍上闻所未闻。小妹,你确定是这些?”
“我确定。”云苓点头,“这些东西性质特殊,不能见光,不能沾水,相互之间更不能碰触。所以,需要用特制的盒子分开装好。”
她必须把事情说得玄之又玄,才能掩盖她真正的秘密。
“还有,在我研制期间,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我所在的房间,一步都不能!”她看着云墨,语气格外郑重,“大哥,包括你。”
云墨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小妹放心!从今天起,我亲自给你守门!没有你的允许,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云彦看着这副场景,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走到云苓身边,伸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苓儿,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欣慰,和一丝不易察含的愧疚。
“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除了我们几个,天知地知不能再有旁人知晓!明日,我便以你即将及笄,需要静心祈福为由,将西跨院整个封锁起来。”
“你需要什么,直接跟霜儿和墨儿说。云家,倾尽所有都会满足你!”
一场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家庭会议,就这么结束了。
云苓被小翠扶着,脚步虚浮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完了。
她这条咸鱼,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不但要被迫营业,还要加班加点地搞军火研发。
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丞相府那个好吃懒做的五小姐,而是大周王朝的秘密武器专家,首席军火供应商。
云苓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悲哀地想。
还有几天就是她十六岁的生日了。
她原本计划好的,吃着蛋糕看着话本,睡个天昏地暗的及笄大礼彻底泡汤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间即将拔地而起的,绝密军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