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光门的瞬间,并非想象中的脚踏实地,而是一种短暂的失重和空间扭曲感,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周围那令人窒息的精纯煞气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旷、死寂,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星辰余韵的环境。
李默五人踉跄落地,迅速稳住身形,警惕地打量四周。
他们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破碎的球形空间内部。头顶和四周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带着星辰斑点纹路的暗色晶壁,透过晶壁,隐约能看到外部那翻涌不休的漆黑煞气,如同被隔绝在玻璃外的墨海。晶壁本身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星光,提供了这方空间唯一的光源,让这里不至于完全黑暗。
空间内部极为广阔,直径恐怕有数里。地面并非泥土,而是一种类似冷却熔岩般的暗银色物质,踩上去坚硬而冰凉。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空间的中央,矗立着几座巨大的、已经断裂、倾颓的残破建筑。这些建筑的风格极其古老,线条流畅而宏大,材质与周围的晶壁类似,上面雕刻着早已失去光泽的星辰、星轨图案,与兽皮碎片上的“星陨秘纹”同出一源。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星辰灵气,精纯程度远超外界,甚至比星陨谷还要胜出数筹!但在这精纯的星辰灵气中,却又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外部同源却更加内敛深沉的死寂煞气,两者诡异共存,形成一种独特的平衡。
“这里……是什么地方?”石牛瞪大眼睛,看着这超乎想象的景象,瓮声问道,连腿伤带来的疼痛似乎都忘了。
老陈深吸一口那精纯的星辰灵气,精神一振,但随即感受到那丝死寂煞气,又皱起了眉头:“好精纯的星辰之力!但这煞气……似乎是从这些建筑和地底深处散发出来的,与星辰之力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
阿木则更关注安全,身影一晃,已消失在原地,片刻后返回,低声道:“首领,初步探查,这片空间似乎没有活物,但那些残破建筑内部情况不明。另外,入口……消失了。”
李默点了点头,他早已发现,身后的岩壁光门在他们进入后便彻底隐去,与周围的晶壁融为一体,无法分辨。他们仿佛被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悬浮在煞气深渊中的星辰气泡里。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兽皮碎片。此刻,碎片上的光芒已经平息,恢复了原本的黯淡,但那丝与这片空间的强烈共鸣感依然存在,尤其是空间中央那几座残破建筑的方向。
“这里,很可能是一处上古星修的遗迹,或者说……避难所?”李默推测道,“外面的恐怖煞气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而这块碎片,就是开启内部空间的‘钥匙’。”
他回想起影煞卫首领提到的“星轨图”和“钥匙”,以及百宝楼关于“陨星墟”的猜测。难道这里就是陨星墟的一部分?或者说,是通往陨星墟的一个中转站或前哨?
“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老陈处理一下伤口。”李默压下心中的激动与疑惑,带领众人小心翼翼地向边缘地带移动,找了一处相对完整、视野开阔的晶壁下方驻扎下来。
石牛放下老陈,老陈龇牙咧嘴地开始处理腿上被妖藤腐蚀的伤口,敷上解毒生肌的药粉。其他几人则抓紧时间打坐调息,恢复之前逃亡中消耗巨大的灵力。在这里,精纯的星辰灵气对他们而言是大补之物,尤其是李默和阿木,恢复速度极快。
李默没有立刻修炼,他站起身,走到晶莹的壁障前,伸手触摸。触手冰凉坚硬,神识探入,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种更浩瀚、更古老的力量阻挡。他尝试运转星辰之力,晶壁微微一亮,似乎有所回应,但远不足以撼动分毫。
“看来,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李默心中明了。这里既是安全的避风港,也是一座华丽的囚笼。必须尽快弄清楚这里的秘密,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找到应对外面强敌的资本。
休整了约一个时辰,众人的状态恢复了大半,老陈的伤势也在丹药和此地灵气的滋养下稳定下来。
“走,我们去那些建筑看看。”李默起身,目光投向空间中央那片倾颓的废墟。那里,是碎片感应最强烈的地方,也最可能隐藏着此地的秘密。
一行人谨慎地靠近中央建筑群。走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这些建筑的宏伟与残破带来的震撼。断裂的巨柱需要数人合抱,倾颓的殿墙高达十数丈,上面布满了战斗留下的爪痕、灼烧和冲击的印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场惨烈的大战。
他们进入最大的一座残破殿堂。殿堂内部同样广阔,穹顶已经大部分坍塌,露出外部那星辰晶壁和翻滚的煞气,形成一种诡异而壮观的景象。地面上散落着一些早已失去灵光的法器碎片,以及一些……非人形的、如同干枯星辰凝聚而成的奇异骸骨。
“这些是……星骸?”老陈捡起一块指节大小、如同灰色水晶般的骨头碎片,感受到其中残留的微弱星辰波动,惊讶道,“传说上古有星辰生灵,莫非就是此物?”
李默也拾起一块较大的星骸,神识仔细探查,眉头微蹙。这些星骸内部,除了星辰之力,果然也缠绕着一丝与外部同源的死寂煞气,仿佛是被那种煞气侵蚀、污染后陨落。
他的目光扫过殿堂,最终定格在殿堂最深处。那里有一座相对完好的高台,高台上,矗立着一尊等人高的石像。
石像凋刻的是一位身着古朴星辰袍服的老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仰望穹顶(那破损的巨大窟窿),一手虚托于身前,似乎原本托着什么东西,如今却空空如也。石像本身也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会碎裂,但依然给人一种宁静、浩瀚、仿佛在守护着什么的感觉。
而在石像的基座之上,刻着几个古老的文字,与兽皮碎片上的“星陨秘纹”系出同源,但李默却福至心灵般地“看懂”了其含义——并非通过学识,而是通过体内星辰之力的共鸣。
“巡天……遗泽,静待……星火。”
巡天遗泽?星火?
李默心中剧震!星火,这与他为自己小队取的名字,是巧合吗?还是冥冥中的某种定数?
他下意识地走上前,来到石像面前。手中的兽皮碎片再次微微发热,与石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他注意到,石像虚托的那只手的掌心,有一个浅浅的凹槽,形状……与他手中的兽皮碎片,完美契合!
难道……
李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兽皮碎片,放入那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碎片嵌入凹槽的瞬间,异变陡生!
“嗡——!”
整尊石像勐然爆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银色光华!那些裂纹之中仿佛有液态的星光在流淌!与此同时,李默放入的那块兽皮碎片也光芒大放,上面的“星陨秘纹”如同被激活一般,流转不休,与石像的光芒交相辉映!
整个残破殿堂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星光照亮,散落各处的星骸似乎也受到了牵引,微微震颤起来。
石牛、阿木等人被这变故惊得连连后退,目瞪口呆。
李默站在光华的中心,并未感到不适,反而觉得体内的星辰之力前所未有的活跃,与石像、碎片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他福至心灵,没有抗拒,反而放开心神,主动引导自身的星辰之力,与石像建立连接。
“轰!”
仿佛洪钟大吕在脑海中敲响,大量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江河,涌入李默的识海!
那是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一段段断续的信息:
无尽的星空,庞大的、由星辰之力构筑的宫殿群悬浮于虚空——巡天司!
无数身着星辰袍服的修士,驾驭流光,巡视诸天,维护星轨秩序。
然而,灾难降临!漆黑的、蕴含着极致毁灭与死寂的“万化煞孽”如同潮水般从宇宙深空涌来,所过之处,星辰暗澹,生灵涂炭!
惨烈的大战爆发!星辰陨落,巡天司崩毁!
最后的画面,是这处“星骸秘境”作为巡天司的一处前哨站,在陷落前,一位巡天使(正是石像所刻的老者)以自身和众多星卫的性命为代价,引爆了核心,将大部分“万化煞孽”封印、排斥在外,形成了外部的煞气深渊,保住了这最后的核心之地,并将一块记录着重要信息的“星钥”(即兽皮碎片)送了出去,期待后世有缘的“星火”能够继承遗泽,重燃巡天之光……
信息流停止。石像的光芒渐渐收敛,最终恢复原状,只是那嵌入的兽皮碎片,似乎与石像彻底融为一体,不再分离。
李默站在原地,闭目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巡天司!万化煞孽!上古星修与未知煞孽的战争!这处“星骸秘境”竟是巡天司的遗迹!而自己手中的碎片,名为“星钥”,是开启此地、继承此处遗泽的关键!
所谓的“星轨图”,恐怕就是巡天司绘制的星空航道图,指向的可能不仅仅是陨星墟,更是巡天司其他的遗迹或重要地点!而“陨星墟”,很可能就是当年主战场之一,或者是一处被万化煞孽严重侵蚀的巡天司重要据点!
黑煞谷修炼的煞气,与这“万化煞孽”同源!他们是在利用这种力量!他们寻找星轨图碎片,目的绝对不单纯!很可能是想找到并释放更多被封印的万化煞孽,或者找到操控这种力量的方法!
而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为了这处巡天遗泽的继承者!
“首领?你没事吧?”老陈见李默久久不语,担忧地问道。
李默缓缓睁开眼睛,眸中仿佛有星河流转,深邃无比。他看向担忧的队员们,沉声道:“我没事。相反,我们可能找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他简要将得到的部分信息告知众人,隐去了关于“星火”的巧合,只说是上古星修遗迹,以及外部煞气和黑煞谷力量的源头——万化煞孽。
听完李默的叙述,众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上古秘辛,巡天遗泽,毁灭性的万化煞孽……这些信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所以,黑煞谷那帮杂碎,用的就是这种毁灭性的煞气?”石牛握紧拳头,眼中怒火燃烧。
“没错,而且他们似乎在 actively 寻找并试图掌控这种力量。”李默点头,神色凝重,“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轻易得到其他的星轨图碎片和巡天遗泽。”
“可是首领,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还有影煞卫守着……”老陈忧虑道。
李默走到石像前,恭敬地行了一礼。这位无名巡天使的牺牲,值得他尊敬。随后,他神识再次与石像连接。
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信息流,而是一种权限的交接。通过石像,他仿佛能模糊地感知到整个“星骸秘境”的情况。
他“看”到了秘境边缘晶壁的运转规律,找到了几处储存着星辰灵液和上古星修常用材料的隐秘库房(大部分已空置或腐朽),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秘境的控制核心——位于这座主殿地下的一个密室,以及……一条隐秘的、通往黑风山脉其他方向的单向传送阵!那是当年巡天司预留的紧急撤离通道!
绝处逢生!
李默心中大喜,但随即冷静下来。传送阵年代久远,需要检查和修复,而且启动需要能量。此外,这处遗泽中,还有最重要的东西——传承!
他根据石像的指引,走到了大殿一侧看似普通的墙壁前,运转星辰之力按在某个特定的星陨秘纹上。
墙壁无声无息地滑开,露出后面一间小小的静室。静室内别无他物,只有一座小小的玉台,玉台上,悬浮着三样东西:
一枚非金非玉、烙印着复杂星辰符文的令牌;
一块材质与星钥类似,但更加厚重,记录着完整《星辰炼体诀》后续功法直至金丹境界,以及数种星辰法术神通的传承玉简;
还有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青铜灯盏,灯盏之中,跳跃着一豆微弱的、却蕴含着无比精纯与生机勃勃意味的……银色火焰!
当李默的目光触及那银色火焰时,他体内的星辰之力瞬间沸腾!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渴望与亲近感油然而生!
石像传递给他的最后一道信息涌入脑海:
“巡天至宝,星火源种。纳之入体,可淬星魂,燃煞气,衍化万象星辰……乃我巡天一脉,最终希望之火……”
星火源种!
李默童孔勐缩,终于明白,自己小队名为“星火”,并非巧合,而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传承!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激动,走上前,先是恭敬地拿起那枚令牌,神识探入,立刻明了——这是“巡天令”,代表着巡天使的身份,也是操控这处星骸秘境部分功能的凭证,更是感应其他巡天遗泽的信物。
然后,他拿起了那块传承玉简,海量的、更加精深玄奥的星辰功法与法术信息涌入脑海,足以支撑他修炼到金丹境界!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那盏青铜灯,以及灯内那跳跃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星火源种之上。
他知道,一旦融合这源种,他将真正踏上上古巡天司的道路,也与那“万化煞孽”及其追随者(如黑煞谷),结下不死不休的因果。
但,他有得选吗?
从获得星枢罗盘,修炼《星辰炼体诀》开始,他的命运,就已经与星辰,与这上古的恩怨,紧密相连。
李默的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他伸出手,缓缓探向那盏青铜灯。
“今日,我李默,便承此星火,续此巡天!”
他的手,握住了灯盏。那豆银色的星火源种,仿佛找到了归宿,欢快地跳跃着,顺着他的手臂,瞬间没入他的丹田之中!
“轰!”
庞大的、精纯至极的星辰本源之力在李默体内爆发开来!他的身体仿佛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熔炉,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源种的力量,进行着本质上的升华与淬炼!
整个星骸秘境的星辰灵气,都仿佛受到了牵引,化作肉眼可见的银色光带,向着李默汇聚而来,将他包裹成一个巨大的光茧!
石牛、阿木等人被这股浩瀚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看着被星光淹没的李默,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期待。
他们知道,当首领再次醒来时,必将脱胎换骨。
而星火小队,也将在这黑风山脉的深处,在这上古的遗泽之中,迎来真正的涅盘与新生。
与此同时,星骸秘境之外,煞气深渊的上方。
那名守候的影煞卫,以及刚刚赶到、气息更加深沉恐怖的一名金丹初期的影煞卫长老,同时脸色一变,看向下方翻涌的煞气。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清晰地感觉到,下方那原本死寂的煞气深渊深处,似乎传来了一丝……令人心季的、纯净而浩瀚的星辰波动!虽然一闪而逝,但却无比清晰!
“长老,这……”筑基影煞卫惊疑不定。
金丹长老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与贪婪:“看来,下面果然有古怪!那小子,恐怕是得到了什么机缘……传令下去,调集‘破煞弩’,准备强行轰开屏障!里面的东西,还有那小子,必须掌控在我们手中!”
风暴,即将以更勐烈的姿态,席卷这片被遗忘的星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