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最后一片如同实质般粘稠的星瘴,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浩瀚水域,湖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仿佛将整片夜空都吸纳其中的幽暗,水面上漂浮着浓郁不化的星瘴,与湖水本身几乎融为一体。这就是坠星湖。湖面平静得诡异,没有一丝涟漪,仿佛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黑曜石。而在那湖水深处,隐隐有庞大的阴影轮廓若隐若现,似乎是沉没的宫殿,又像是巨兽的骸骨。
最引人注目的,是湖中心的方向。那里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有一团极其耀眼、不断变幻着形态的星辉在缓缓旋转,如同一个微型的星云漩涡。即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李默也能感觉到那里散发出的、精纯而狂暴到极点的星辰之力,以及一种古老、悲伤而又不甘的磅礴意志。那应该就是守碑人星珩最终坠落的核心,也是辰宗最后传承的所在!
然而,通往湖心的路,却被重重阻隔。
就在湖岸边缘,一片相对开阔的黑色滩涂上,赫然矗立着数十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阵旗!这些阵旗以某种玄奥的轨迹分布,旗面翻滚着浓稠如墨的煞气,彼此气机相连,构成一个覆盖了大片湖岸区域的庞大邪阵——万化归煞阵!
阵法正在运转,如同一个巨大的、贪婪的黑色漩涡,疯狂地抽取、吞噬着从湖水中弥漫出的星辰之力,并将其污染、转化为精纯的阴煞之气。阵法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每一次明灭,都让湖岸区域的星瘴淡化一分,而阴煞之气则浓郁一分。照此下去,整个坠星湖外围,迟早会彻底化为一片绝煞之地。
而在阵法周围,影影绰绰至少有超过二十名身披黑袍的黑煞谷修士在巡逻、守卫。其中数人气息强大,赫然都是炼气九层的修士!更有一名黑袍老者,独自盘坐在阵法靠近湖水的一个关键节点上,其气息晦涩如渊,远超炼气,竟是一位筑基期的强者!他似乎是主持此阵的核心人物。
李默等人潜伏在星瘴边缘的乱石后,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都沉了下去。
黑煞谷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一名筑基,数名炼气九层,加上十余名炼气中后期修士,以及这座看起来就极其邪恶强大的阵法,根本不是他们现在能够抗衡的。
“默哥,怎么办?硬闯肯定不行。”阿木压低声音,脸色凝重。他的灵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筑基老者身上传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死亡威胁。
石牛握紧了铁锤,牙关紧咬,眼中虽无惧色,但也知道实力悬殊太大。
老陈和矿工队员们更是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默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硬拼是送死,退走又不甘心,而且黑煞谷的阴谋显然正在进行中,一旦让他们彻底掌控或者污染了坠星湖核心,后果不堪设想。那不仅是辰宗传承的断绝,更可能引发未知的灾难。
他的目光扫过那庞大的万化归煞阵,又看了看怀中那三块得自潭底的星核碎片,以及那尊沉寂的巡天丹炉。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我们不能硬闯,但可以……制造混乱,趁机潜入!”李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们的阵法在吞噬转化星辰之力,如果我们能提供一股远超他们阵法负荷的、精纯而狂暴的星辰之力,或许能暂时冲垮或者干扰阵法运转!”
“远超负荷?我们哪里来那么庞大的力量?”老陈疑惑。
“我们有三块星核碎片!”李默取出那三块拳头大小、散发着浓郁星辉的石头,“星核碎片蕴含的星辰之力精纯而庞大,但极不稳定。若以特殊法门将其瞬间激发,其爆发的能量,足以形成一次小范围的星辰风暴!”
这是他刚刚从《周天星斗经》引气篇附带的杂学中想到的一种极端用法,名为“碎星诀”,通常是绝境中与敌同尽的手段,对施法者反噬极大。
“但那样做,你……”阿木立刻明白了李默的打算,脸色一变。
“这是唯一的机会。”李默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会尽量控制波及范围,主要针对那处阵法节点。石牛,阿木,老陈,你们做好准备,一旦阵法出现混乱,立刻带着队伍,以最快速度沿着湖岸,向那个方向绕行!”他指向湖岸另一侧,那里地势更加崎岖,星瘴也更浓,似乎是黑煞谷防御相对薄弱的方向。
“可是默哥你……”石牛急道。
“我有星盾术和星光遁,自有脱身之法!”李默不容分说,“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湖心,不是在这里和他们死磕!行动!”
他知道这个计划成功率不高,且自己凶多吉少,但此刻已无更好的选择。
众人见李默心意已决,只能咬牙领命,开始默默调整状态,准备冲刺。
李默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到最佳,丹田内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他双手各握住一块星核碎片,将第三块含在口中(以自身为引,降低失控风险),随即按照“碎星诀”的法门,疯狂地将自身星辉灵力逆向灌注进手中的星核碎片!
“嗡——!”“嗡——!”
他手中的两块星核碎片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星辉,内部稳定流淌的星辰之力瞬间变得狂暴无比,仿佛两颗即将爆炸的星辰!恐怖的能量波动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那些巡逻的黑煞谷修士有所察觉!
“那边有情况!”
“好强的星辰波动!小心!”
盘坐在阵法节点上的筑基老者也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就是现在!
李默眼中厉色一闪,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两块即将爆发的星核碎片,狠狠掷向那筑基老者所在的阵法节点!同时,他全力运转星光遁,身形向后暴退!
“爆!”
在他神识引动下,两块星核碎片在飞行途中轰然炸裂!
“轰!!!轰!!!”
仿佛两颗真正的微型星辰在湖岸边爆炸!无穷无尽的、纯粹而狂暴的银色星辉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万化归煞阵的节点!
“不好!”那筑基老者脸色剧变,猛地起身,双手急速挥动,打出道道黑煞之气试图抵挡。但仓促之间,如何能挡住这凝聚了星辰本源之力的爆发?
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雪,狂暴的星辰风暴瞬间冲垮了老者布下的防御,狠狠撞在阵法节点上!
“咔嚓嚓——!”
覆盖节点的黑色阵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旗面瞬间被撕裂,其上流转的煞气被强行驱散、净化!整个庞大的万化归煞阵猛地一滞,运转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混乱,覆盖范围边缘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阵法范围内的黑煞谷修士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星辰风暴冲击得人仰马翻,炼气后期的还好,只是气血翻腾,灵力紊乱,那些炼气中期的则纷纷口喷鲜血,受了内伤。
“就是现在!走!”石牛怒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一马当先,沿着预定路线狂奔而去。阿木、老陈等人紧随其后,矿工小队也拼尽全力跟上。
“找死!”那筑基老者又惊又怒,他没想到对方竟然用如此极端的手段。他强压下体内因阵法反噬而翻腾的气血,目光瞬间锁定了正在急速后退的李默!
“小辈,给老夫留下!”老者厉喝一声,隔空一掌拍出!一只由精纯煞气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掌,带着令人神魂冻结的阴冷威压,无视空间般瞬间出现在李默头顶,狠狠拍下!
筑基修士含怒一击,威力惊天动地!
李默只觉得周身空间仿佛都被凝固,恐怖的威压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星光遁都变得滞涩!他毫不犹豫,瞬间激发怀中那尊巡天丹炉!
丹炉散发出温润光芒,勉强抵销了部分威压,同时他全力施展星盾术!
“星盾,凝!”
一面凝实无比的星辉光盾挡在上方。
“嘭——!”
黑色巨掌拍落,星盾仅仅支撑了半息便轰然破碎!李默如遭重击,鲜血狂喷,整个人如同陨石般被拍飞出去,狠狠砸进湖岸边的乱石堆中,不知死活。
“哼,蝼蚁!”筑基老者冷哼一声,并未立刻追击,而是先稳定剧烈波动的万化归煞阵。阵法的稳定才是第一要务。
然而,就在他以为李默必死无疑之时,乱石堆中,异变发生!
李默虽然身受重创,脏腑移位,经脉受损严重,但意识却异常清醒。他口中含着的那第三块星核碎片,在他遭受重创、体内星辉灵力失控暴走的瞬间,竟然被那狂暴的灵力以及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引动,没有爆炸,而是……开始融化!
精纯无比、却又带着一丝本源生机的星辰液流,顺着他的喉咙,融入他近乎破碎的经脉和丹田!
“呃啊——!”
难以形容的、仿佛身体每一个细胞都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传来!那星核碎片所化的能量太过庞大精纯,远远超出了他此刻重伤之躯的承受极限!
但与此同时,《周天星斗经》的功法竟然自行疯狂运转,引导着这股毁灭与新生的力量,强行修复着他受损的躯体,并向着那凝聚“本命星辰虚影”的筑基关卡,发起了悍然冲击!
他的丹田内,那原本缓缓旋转的星璇,在这股外力的注入下,如同吹气球般疯狂膨胀、压缩,中心一点极致的亮光正在孕育,隐隐要勾勒出某种星辰的轮廓!
乱石堆中,李默的身体被一层厚厚的、如同蚕茧般的星辉包裹,内部能量剧烈波动,气息在毁灭与新生之间徘徊,时而微弱如萤火,时而澎湃如潮汐!
他竟然在这绝境之中,因祸得福(或者说,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开始了星辰大道上,至关重要的一步——凝聚本命星辰虚影,冲击筑基!
那筑基老者稳定住阵法,神识扫过乱石堆,立刻察觉到了那异常的能量波动和正在攀升的气息!
“还没死?而且在……突破?!”老者眼中首次露出了惊容,随即化为更深的杀意,“此子断不能留!”
他不再顾及阵法,身形一动,化作一道黑光,直扑乱石堆!他要亲手将这个屡次出乎他意料、身怀辰宗秘密、且正在突破关键时期的小辈,扼杀在摇篮之中!
而此刻,石牛等人已经趁机冲出了黑煞谷的封锁范围,消失在湖岸另一侧的浓稠星瘴与崎岖地形之中。他们回头望去,只见那筑基老者正杀气腾腾地冲向李默坠落的方向。
“默哥!”石牛目眦欲裂,就要转身冲回去。
“别去!送死吗!”老陈死死拉住他,眼睛通红,“相信首领!他一定有办法脱身!我们去了只会拖累他!完成目标,去湖心!”
阿木也咬着牙,强忍着回头看的冲动,嘶声道:“走!不能让默哥的努力白费!”
队伍带着悲愤与决绝,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前途未卜的迷雾之中。
乱石堆前,筑基老者的杀掌,已然临头。李默的筑基之路,才刚刚开始,便面临着最残酷的生死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