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你率人守好府衙,救治伤员,安抚百姓,紧闭四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沈墨快速下令。
“我出城看看!”
“大人,城外凶险!”
陈同急道。
“顾不得了!”
沈墨翻身上马,厉声道。
“若让这支骑兵入城,或是与乱民合流,松江必陷!我必须去!你守好这里,就是大功一件!”
说罢,他不再多言,率剩余龙骧卫,再次冲出府衙,直奔南门。
南门外,战况惨烈。
苏州卫所兵虽是地方守军,但久疏战阵,骤遇精锐骑兵冲击,阵脚大乱。
那支黑衣骑兵,人马皆披轻甲,刀法狠辣,配合默契,冲锋起来悍不畏死,显然久经战阵,绝非寻常匪类。
卫所兵被杀得节节败退,尸横遍地。
“结圆阵!长枪在前,弓手在后!” 沈墨一眼看出对方是骑兵,利于冲阵,不利攻坚,立刻高声下令,接管指挥权。
龙骧卫迅速穿插,协助卫所兵稳住阵脚。
黑衣骑兵显然没料到城中还有如此精锐,攻势微微一滞。
为首一名头戴鬼面的骑士,目光如电,透过雨幕,死死锁定沈墨。
“沈墨!纳命来!”
鬼面骑士一声嘶哑的怪叫,竟能叫出沈墨名字!
他手中长刀一挥,竟舍弃溃散的卫所兵,直扑沈墨而来!
身后数十骑紧紧跟随,显然目标明确——斩首!
“保护大人!”
龙骧卫百户怒吼,挺身迎上。
瞬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黑衣骑兵极为悍勇,龙骧卫虽精锐,但人数劣势,顿时陷入苦战。
沈墨挥剑格开一名骑兵的劈砍,手臂震得发麻。
这些敌人,绝对是职业军人,甚至可能是……私军!
江南哪家豪强,能蓄养如此精锐的私军?
答案呼之欲出——与海龙帮勾结,甚至与海外势力有染的巨富!
潘家,恐怕只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嗖!”
一支冷箭从侧面射来,直取沈墨咽喉!
沈墨急闪,箭矢擦着肩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他心头一凛,对方还有弓箭手!
“大人,小心!”
一名龙骧卫奋不顾身扑来,用身体挡开另一支射向沈墨的箭,自己却被长枪洞穿胸膛!
“阿虎!”
沈墨目眦欲裂。
这些龙骧卫,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结阵!向城门撤退!”
沈墨知道不能硬拼,必须依靠城墙固守。
然而,黑衣骑兵死死咬住他们,鬼面骑士更是如跗骨之蛆,刀刀致命。
“沈墨!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杀了你,看那妖妃还如何嚣张!”
鬼面骑士狂笑,刀势如狂风暴雨。
沈墨奋力抵挡,身上已添数道伤口,鲜血混合雨水,染红战袍。
难道要葬身于此?
不甘心!
新政未成,江南未定,他怎能死在这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大地震动!
沉闷如雷的马蹄声,从东北方向滚滚而来!
黑夜中,只见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如同怒潮,汹涌而至!
当先一杆大旗,在风雨中猎猎作响,上绣一个巨大的“周”字!
“是周总兵!镇江大营的援军到了!”
有眼尖的卫所兵惊喜狂呼。
沈墨精神大振!
是皇上和娘娘调派的镇江大营水师!
他们竟然来得这么快!
黑衣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支生力军,鬼面骑士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与不甘,厉声呼哨:
“风紧!扯呼!”
训练有素的黑衣骑兵毫不恋战,瞬间脱离战斗,如同潮水般向西南方向退去,迅速消失在雨夜之中。
“追!”
周总兵率军赶到,见状就要追击。
“周总兵!穷寇莫追!”
沈墨强提一口气,高声制止。
“夜黑雨大,小心埋伏!当务之急,是稳定城防,肃清城内残敌!”
周总兵勒住战马,看了一眼沈墨浑身浴血的模样,又看了看溃退的黑衣骑兵,点了点头:
“沈大人所言极是!儿郎们,入城!协助钦差大人,平定叛乱!”
天明时分,雨势渐歇。
松江城的混乱,终于被压制下去。
城外黑衣骑兵退走,城内乱民群龙无首,在龙骧卫、卫所兵、镇江援军的联合清剿下,或逃或降。
那位“潘天师”在试图从秘道逃离潘家老宅时,被潜入城中的龙骧卫一队生擒。
潘家老宅被抄,搜出大量兵器、金银,以及……与海龙帮、倭寇往来的密信!
更有一封没有落款、但盖着特殊火焰纹章的信函,内容隐晦,提及“圣火重燃,江南可为基业”!
“圣火教!”
沈墨看着那火焰纹章,瞳孔骤缩。
果然!
又是他们!
西域圣火教的触角,竟然伸到了江南!
潘家,乃至这次民变,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这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内外勾结的叛乱!
“大人,抓获匪首‘潘天师’,实为潘家庶子,潘文焕。还有几名海龙帮香主,及……两名疑似倭寇浪人。”
一队百户前来禀报。
“带上来!”
沈墨强忍伤痛,坐镇府衙大堂。
很快,几个狼狈不堪的人被押了上来。
为首一人,披头散发,身着道袍,正是“潘天师”潘文焕。
他脸色灰败,但眼中仍有怨毒。
“潘文焕!”
沈墨一拍惊堂木。
“尔等聚众作乱,围攻府衙,勾结海寇,暗通外敌,证据确凿!还有何话说?!”
潘文焕惨然一笑:
“成王败寇,有何可说?只恨天不助我!沈墨,你别得意!圣火昭昭,焚尽污浊!你们的好日子,长不了!江南,迟早是圣火的天下!”
“冥顽不灵!”
沈墨冷喝。
“拖下去,严加审讯!撬开他的嘴,本官要知道,圣火教在江南还有哪些据点,与朝中何人勾结!”
“是!”
处理完俘虏,沈墨又强撑着巡视城防,安抚百姓,开仓放粮,公布潘家罪状,重申清丈田亩乃惠民之策,以安民心。
一直忙到午后,才在陈同一再劝说下,回房处理伤口。
军医为他清洗伤口,敷药包扎。
肩头、手臂、肋下,深浅不一的伤口触目惊心。
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脑中飞速运转。
圣火教……海龙帮……倭寇……江南士绅……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这次民变,绝不仅仅是抗税那么简单,而是一场针对新政、针对皇贵妃、甚至可能针对朝廷的阴谋!
潘家,只是被推到前台的卒子。
必须立刻上奏!
必须提醒皇上和娘娘,圣火教的威胁,已深入江南腹地!
“大人,您的信。”
亲卫递上一封密信,火漆完好。
沈墨拆开,是林晚栀的亲笔,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
“江南事急,卿可临机专断,先斩后奏。陛下与本宫,信卿如信己。然敌暗我明,万事小心。圣火妖人,阴魂不散,其志非小。卿在明,彼在暗,当以雷霆扫穴,亦需固本培元。清丈事,缓图之;平乱安民,为首要。江南士民,久受蒙蔽,当以 王道教化 辅之。 另,已着人密查漕运、盐政与海商勾结事,或有线索。盼卿早奏凯歌,珍重万千。”
信末,盖着一方小小的朱印:“熹”。
沈墨握着信纸,指尖微微颤抖。
这不止是命令,更是信任,是嘱托,是……关怀。
皇贵妃娘娘远在千里之外,却对江南局势洞若观火,更提醒他“王道教化”,不可一味用强。这份见识与胸襟,令他折服。
“娘娘……”
他低声念了一句,将信仔细收好,贴胸放好。
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报——!”
又有斥候来报。
“大人,城外发现匿名箭书,射于旗杆之上!”
沈墨接过箭书,展开一看,只有八个狰狞的血字:
“沈墨不死,江南不宁!”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火焰标记。
沈墨看着那标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威胁?
不,这是狗急跳墙。
“传令全军,加强戒备,严防刺客。同时,张贴安民告示,开仓放粮,减免松江府今年三成赋税。本官倒要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本官的 民心 稳!”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雨停了,天色依旧阴沉,但一缕微光,已刺破云层。
江南的风雨,还未停歇。
但这场硬仗,他必须打赢。
为了新政,为了这江南百姓,也为了……不负那份沉甸甸的信任。
“松江,只是开始。”
他望着远方,目光坚定。
“圣火教,海龙帮,还有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咱们,慢慢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