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觉寺,位于京郊西山,乃皇家寺院,香火鼎盛,平日守卫森严。
皇后将“姚黄”移至此地供奉,既全了“孝心”之名,又借佛门清净地隔绝了窥探,可谓一箭双雕。
然而,对林晚栀而言,这却是唯一可能找到破绽的地方。
皇后能移走花,却未必能彻底清理掉皇觉寺这块土地上可能留下的所有痕迹。
行动必须万分谨慎。
直接派人探查风险太高,极易打草惊蛇。
林晚栀思忖再三,决定兵行险着——利用国丧期间,后宫妃嫔需轮流至皇觉寺为太后诵经祈福的规矩。
次日,她便“病体稍愈”,依制递了牌子,请求前往皇觉寺为太后祈福。
请求很快被批准。
如今后宫无主(皇后称病静养),贤妃疯癫,这类事务由内务府按例办理,无人刻意刁难。
三日后,一队简朴的宫车护送林晚栀前往皇觉寺。
她只带了锦心和两名影卫扮作的太监随行。
皇觉寺内,梵音缭绕,檀香浓郁。
林晚栀依礼在正殿诵经后,以“静心缅怀太后”为由,请求至后山供奉皇室灵位的塔林走走。
住持不疑有他,派了一名小沙弥引路。
塔林幽静,松柏参天。
林晚栀看似随意漫步,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角落。
根据内应提供的模糊信息,那盆“姚黄”应被供奉在塔林东侧一处专为皇室设的慈荫堂内。
行至慈荫堂外,果然见堂前摆放着数十盆名贵花卉,其中一盆姚黄牡丹格外醒目,虽已过花期,枝叶却郁郁葱葱,显然被精心照料。
“你们在此等候。”
林晚栀吩咐锦心等人留在院中,独自一人缓步走入慈荫堂。
堂内光线昏暗,供奉着几尊佛像和皇室长生牌位,香烛长明。
那盆姚黄就被放在观音像前的紫檀木花几上。
林晚栀走近,佯装俯身欣赏花卉,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花盆边缘,目光却如鹰隼般审视。
花盆是上好的紫砂盆,泥土湿润,并无明显异样。
皇后若有心销毁证据,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她心念电转,太后藏物,会藏在何处?
泥土之下?
花盆夹层?
还是……
她的目光落在花盆底部与花几接触的垫片上。
那是一片约莫寸厚的圆形木片,用于防潮隔水。
心中一动,她趁四下无人,极快地将花盆微微抬起一角,指尖迅速在垫片底部摸索!
有异物!
垫片底部,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触手微凸,质地似纸非纸,似帛非帛!
就在她欲将那东西抠下之时,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什么人?胆敢擅闯慈荫堂!”
林晚栀心中一惊,迅速将花盆复位,直起身,面色平静地转身。
只见一名身着御林军服饰的队正带着两名兵士闯了进来,目光凌厉地扫视堂内。
“阿弥陀佛。”
引路的小沙弥连忙合十道。
“军爷,这位是宫里的林贵人,前来为太后娘娘祈福的。”
那队正打量了林晚栀一番,眼神锐利如刀,抱拳道:
“原来是林贵人。末将奉旨巡查寺院安保,惊扰贵人,还望恕罪。只是此处乃禁地,贵人祈福已毕,还请速速离去。”
奉旨巡查?
林晚栀心中冷笑,这“旨意”来得可真巧!
分明是有人一直暗中监视着此地!
自己方才的动作,是否已被察觉?
她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
“有劳将军提醒。本宫这就离去。”
说罢,从容不迫地向外走去。
与那队正擦肩而过时,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那股冰冷的杀气。
回到院中,锦心等人立刻围了上来,面露忧色。
林晚栀微微摇头,示意无事,在御林军“护送”下,离开了塔林。
回宫的马车上,林晚栀闭目养神,心中却波澜起伏。
垫片下的东西,定然是关键证据!
但皇觉寺已然打草惊蛇,对方加强了戒备,再想下手,难如登天。
而且,经此一事,皇后必然知道自己已将目光锁定在了皇觉寺,甚至会猜到太后可能留了后手。
接下来,皇后会如何应对?
是狗急跳墙,还是……另有更毒的计策?
当夜,北五所。
影带回一个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娘娘,我们安插在皇觉寺的眼线……失踪了。”
林晚栀指尖一颤。
灭口!
皇后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更狠!
“还有,”
影的声音愈发低沉。
“漕运副总兵周挺将军,八百里加急奏报,第二批军粮在途经沧州时,押运官船……遭遇‘水匪’袭击,虽击退匪徒,但粮船受损,部分粮草浸水,延误了行程。”
沧州!
又是漕运重镇!
“水匪”?
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这分明是第二次针对军粮的破坏!
虽然未竟全功,但延误行程,对前线就是致命打击!
林晚栀猛地站起身。
皇后(或者说“青鸾”)的反扑开始了!
她不仅在清除知情者,更在持续破坏北境战事,以此向皇帝施压,向主和派递刀!
内忧外患,已到了最危急的关头!
她必须拿到垫片下的东西!
必须在皇后下一次、也可能是更致命的攻击前,揭开她的真面目!
可是,皇觉寺已如龙潭虎穴,如何再探?
林晚栀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沉沉的夜色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逐渐清晰。
或许……唯一的办法,不是再去偷,而是让那证据……自己“走”出来!
“影,”
她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我们需要一场火。”
一场足够大,大到能惊动整个皇觉寺,让所有人仓皇逃命。
让那盆“姚黄”不得不被移出来的……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