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金像的余波还在京城街头巷尾热议时,一场真正的风暴,正在刑部大牢深处悄然酝酿。
五月初八,夜。
养心殿的灯亮到三更。胤禛面前摊开的不是寻常奏章,而是一摞摞用火漆封着的密档,封皮上烙着血滴子的特殊印记——一只展翼的蝙蝠。
苏培盛悄步进来换茶时,瞥见最上面那卷密档的标题,手一抖,茶水差点泼出来。
《隆科多通敌卖国铁证实录》。
“皇上,夜深了……”苏培盛轻声劝道。
胤禛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却冷得像冰:“隆科多死了,他那些党羽,倒是一个比一个活得滋润。”
他抽出一份供词:“你看这个。步军统领衙门副将齐世武,隆科多的表外甥。去岁西北战事最吃紧时,他往甘肃巡抚衙门安插了三个亲信,专事延误军粮调运——岳钟琪报上来的军粮短缺,有三成是这么来的。”
苏培盛倒吸一口凉气。
“还有这个。”胤禛又抽出一份,“工部侍郎揆叙,隆科多的门生。新式火炮的图纸,他抄录了一份,差人送往广州,想卖给葡萄牙商船——幸亏海关截得及时。”
一份接一份。吏部、户部、兵部……隆科多经营二十年的关系网,像一棵深植于朝堂的大树,如今被血滴子顺着根系一点点挖出来,每一根须都沾着肮脏。
“最可恨的是这个。”胤禛将最后一份密档拍在案上,“浙江按察使法海,隆科多的妻弟。去年黄河决口,朝廷拨的三十万两修堤款,他贪了二十万两,用朽木烂石糊弄,今年春汛,三个县淹了,死伤百姓上千!”
苏培盛跪下了:“皇上息怒……”
“息怒?”胤禛冷笑,“朕怎么息怒?这些人吃着朝廷的俸禄,喝着百姓的血,还要在背后捅朕的刀子!西北将士在前线浴血,他们在后方拆台!若不是林晚晚那些新式军械顶上去,若不是岳钟琪拼死血战,这场仗……”
他没说下去,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胤禛重新坐下,提笔蘸墨,在空白折子上写下八个朱红大字:
“除恶务尽,斩草除根。”
五月初九,大朝会。
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百官进殿时,都察觉到了异样——殿外御前侍卫增加了一倍,个个手按刀柄;殿内,十三爷允祥罕见地穿上了亲王蟒袍,腰佩长剑,立在御阶左侧;右侧,新任步军统领图里琛按刀而立,面沉如水。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苏培盛的声音都比平时冷三分。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敏锐的老臣已经嗅到危险气息,低头缩肩,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
一片死寂中,图里琛出列:“臣,步军统领图里琛,有本奏。”
“讲。”
“臣奉旨查办已故隆科多及其党羽通敌卖国一案,现已查明——”图里琛的声音在空旷大殿回荡,“涉案者计四十七人,其中三品以上大员九人,五品以上官员二十一人。其罪证确凿,请皇上圣裁!”
他展开一份长长的名单,开始宣读。
每念一个名字,殿中就有官员腿软。被念到名字的,有的当场瘫倒,有的面如死灰,还有的强作镇定,但颤抖的手出卖了内心。
“工部侍郎揆叙,私抄军械图纸,意图外售,罪证三十六条。”
“步军统领衙门副将齐世武,延误军粮,贻误战机,罪证二十八条。”
“浙江按察使法海,贪墨河工银两,致黄河决口,百姓死伤,罪证四十二条。”
……
名单念完,大殿里落针可闻。
胤禛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下面一张张惨白的脸:“诸卿都听见了。这些人,有的是朕的股肱之臣,有的是世代簪缨,有的是科举正途出身。可他们都干了什么?”
他走下御阶,脚步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隆科多在前,他们在后。一个贪权,一个贪钱,一个贪生——就是没一个人,想着贪点良心,贪点忠义!”
“皇上!”一个被点到名的老臣突然扑倒在地,“臣冤枉啊!那、那些都是隆科多逼臣做的!臣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胤禛停在他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在朝堂上侃侃而谈的工部侍郎,“揆叙,你抄火炮图纸时,怎么不身不由己?你收葡萄牙人五万两银子订金时,怎么不身不由己?西北将士因为火炮不足而战死时,你怎么不身不由己?!”
揆叙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胤禛不再看他,转身回到御座:“此四十七人,罪证确凿,依律——斩立决,家产抄没,族人流放宁古塔。三族之内,永不叙用。”
“皇上开恩啊!”
“臣知错了!求皇上给条活路!”
哭喊声、求饶声响成一片。
允祥一挥手,殿外侍卫涌入,将那些瘫软的官员拖了出去。挣扎声、哀嚎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
大殿里还站着的官员,个个面色惨白,汗透重衣。
胤禛重新坐下,声音平静了些,却更让人胆寒:“今日之事,望诸卿引以为戒。大清容得下能臣,容得下直臣,甚至容得下有些小毛病的庸臣——唯独容不下叛国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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