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辞三留的风波过去五天后,朝堂上关于“镇国夫人”的议论渐渐平息。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保守派发现,林晚晚真把那一年几千两的亲王俸禄全数转入了“格物育才基金”,自己依旧穿着那身半旧不新的青色袍子在格物院里忙活,便也觉得无趣了。
然而养心殿里,胤禛却总觉得此事还没完。
这日早朝后,他将张廷玉和允祥单独留了下来。
“林晚晚那个基金,章程拟得如何了?”胤禛问得随意,手里把玩着一方青田石镇纸。
张廷玉回禀:“回皇上,章程草案林氏已呈上来,军机处议过,大体妥帖。只是……户部蒋尚书有异议,说这基金虽由内务府拨银,却要户部备案监管,于制不合。”
“有什么不合?”允祥挑眉,“内务府的钱就不是大清的银子了?再说这基金是奖掖格物人才的,又不是她林晚晚私产。蒋廷锡也忒小气。”
张廷玉苦笑:“怡亲王有所不知,蒋尚书倒不是小气,他是担心……开了这个口子,往后各衙门都学着设什么‘基金’,户部就管不过来了。”
胤禛放下镇纸:“那就定个规矩,只此一例,下不为例。此事就这么定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朕思忖着,镇国夫人的封号虽然定下了,但该有的仪制还没走完。”
允祥和张廷玉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解。
“皇上的意思是……”
“按照规制,一品诰命册封,应有礼部官员持节前往宣旨,赐冠服、印信、仪仗。”胤禛淡淡道,“林晚晚这次封的是超品镇国夫人,比寻常诰命更重,理应有更郑重的仪典。”
张廷玉谨慎道:“皇上,此事臣等也议过。只是林氏已经三度辞封,若再大张旗鼓操办仪典,恐怕她……又会推拒。且朝中刚平息下去的议论,恐再起波澜。”
“朕知道。”胤禛站起身,走到窗前,“所以朕不打算让礼部办。”
允祥心中一动:“四哥是想……”
“苏培盛。”胤禛唤道。
一直在殿角垂手侍立的苏培盛忙上前:“奴才在。”
“你亲自去一趟格物院。”胤禛从御案上取过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明黄卷轴,又指了指旁边锦盒里那方真正的“镇国夫人之印”——不是之前传旨太监送去的样品,而是用和田青玉精雕细琢、印纽为盘螭衔珠的正印。
“带着圣旨和印信,再叫上内务府营造司的人。”胤禛的声音不容置疑,“告诉林晚晚,这是朕的旨意:镇国夫人该有的冠服、仪仗、府邸规制,一应都要齐备。她可以不住,但必须要有。她可以不穿那身礼服,但必须裁制。这是朝廷体统,不容轻忽。”
苏培盛双手接过圣旨和印信,只觉得沉甸甸的:“嗻。奴才……奴才该如何说?”
“就说朕说的,”胤禛转过身,目光锐利,“前三次辞封,朕准她以俸禄设基金,已是最大的让步。但朝廷封赏,不是儿戏。该有的仪制若不补齐,就是她这个镇国夫人失礼,更是朝廷失仪。让她自己掂量。”
允祥忍不住道:“四哥,这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老十三,你不懂。”胤禛摇摇头,“她可以不要这些虚礼,但朝野上下多少人盯着?若连最基本的仪制都不全,那些老顽固就会说——看吧,她自己都心虚,连冠服都不敢穿。这封号就是个笑话。”
张廷玉恍然:“皇上这是……要替她把场面撑起来?”
“对。”胤禛重新坐回御案后,“她不在乎,朕在乎。大清在乎。”
午后,格物院。
林晚晚正带着几个工匠在院子里测试新改良的水力锻锤。巨大的木轮在引来的渠水冲击下转动,带动连杆,将数百斤重的锤头提起、落下,砸在烧红的铁坯上,火星四溅。
“力道还是不均匀。”林晚晚眯着眼观察,“王师傅,你看这个落点,每次偏差有半寸多。传动齿轮的咬合还得调整。”
王铁匠抹了把汗:“夫人,这已经比人力锤强十倍了!您说的那个‘离心调速器’,咱们试了几次,总是卡住……”
“材料强度不够。”林晚晚蹲下身,用手指拨弄着暂停的装置,“得换更好的钢。回头我画个草图,你们试着做做看。”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骚动。
守门的学徒慌慌张张跑进来:“先生!不,夫人!宫里来人了!是、是苏公公!”
林晚晚眉头微皱,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来了多少人?”
“好几十号呢!还有内务府的人,抬着好些箱笼……”
话音未落,苏培盛已经带着人进了院子。他今日穿着簇新的蟒袍,身后跟着两列太监,捧着圣旨、印信、冠服等物,再往后是内务府营造司的官员和匠人。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工匠学子们都停了手里的活计,不知所措地看着这阵仗。
苏培盛扫了眼满院的铁屑、木料、图纸,还有林晚晚那身沾着油污的袍子,脸上笑容不变,躬身行礼:“奴才苏培盛,奉皇上旨意,特来为镇国夫人补全仪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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