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特赐手令,允许林晚晚在京城范围内自由出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再次引起了不小的波澜。但这一次,惊愕与议论之中,更多了几分麻木与默认。毕竟,连郡主下嫁学子、朝廷发行国债这等事都发生了,皇上给格物院那位些许“放风”的自由,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而林晚晚,在获得令牌的次日,便雷厉风行地开始了她的“出巡”。她并非去游山玩水,而是持着那块沉甸甸的玉牌,在阿克敦等一队目光锐利、寸步不离的御前侍卫“护送”下,实地考察了西山正在尝试新式堆肥法的试验田,巡视了商务司下属那个即将试行“股份制”改革、如今正忙得热火朝天的官织坊,甚至还去了一趟晋商范毓宾提供的一处城外僻静院落,那里正秘密进行着改良火药配比的初步实验。
每一次出行,都让她对这个时代有了更真切、更深入的了解,也让她脑海中那些图纸上的构想,不断与现实碰撞、调整、完善。她将这些见闻与思考带回格物院,与学子工匠们分享、讨论,整个格物院的研究氛围,因这“活水”的注入而变得更加蓬勃热烈。
转眼便到了格物院筹备已久的年度庆典之日。这原本只是格物院内部总结成果、激励士气的小型聚会,但今年,因着格物院近半年来的种种“壮举”和圣眷之隆,这场庆典的意义已然不同。皇上默许,太后甚至派人送来了赏赐,而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或明或暗地关注着这场即将在格物院那片原本偏僻简陋的院落里举行的盛会。
庆典当日,雪后初晴,阳光难得地明媚。格物院内外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虽无奢华装饰,但各处陈列的奇巧机械、图纸模型,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种专注而热烈的气息,本身就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受邀而来的宾客络绎不绝,构成了一幅前所未有的、光怪陆离却又和谐共处的画面。有以范毓宾为首、衣着光鲜、眼神精明的晋商巨贾;有奉旨前来观礼、神色间带着好奇与审视的几位相对开明的官员;有因其木格郡主关系而前来捧场的几位蒙古王公,他们对着那些机械指指点点,啧啧称奇;甚至还有几位被特许前来的、与林晚晚在算学上有过交流的西洋传教士,他们对着显微镜和几何模型看得目不转睛;当然,也少不了那些心思各异的宗室勋贵代表,他们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混在人群中。
“诸位请看,”林晚晚作为主人,今日穿着一身利落的改良旗装,笑容得体,亲自担任起了解说,“这是我院改良的新式织机,效率比旧式提升三成以上,已在官织坊试行,不日将随‘股份制’推广。”
织机哒哒作响,飞速吐出均匀的纱线,引得商人们纷纷围拢,眼中放光,低声计算着其中的利润。官员们则捻须点头,若有所思。
“这边是显微镜,”林晚晚将一片准备好的植物切片放好,示意众人观看,“可窥见微观世界,于医学、农学乃至矿物辨识,皆有助益。”
一位老官员凑上去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后退一步,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水中竟有如此多活物?!”其惊骇之状引得众人好奇不已,纷纷排队观看,惊呼声此起彼伏。
那边厢,陈宏谋正带着几位学子,演示利用杠杆和滑轮组吊起沉重的石锁,引得蒙古王公们大声叫好,甚至有人挽起袖子亲自上前尝试。而几位晋商则围着一个精致的蒸汽机模型(虽然还只是概念模型,无法实际驱动),与格物院的学子激烈地讨论着其应用于矿坑排水的可能性。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院子一角架起的一口大锅和奇怪的冷凝装置旁,林晚晚亲自演示了简单的蒸馏提纯,得到了小半瓶相对纯净的“酒精”。
“此物并非用于饮用,”林晚晚解释道,“其浓度高,可用于清洗伤口,可极大降低创伤后溃烂的风险,于军旅有大用。”
随行而来的太医署院判周明远闻言,立刻上前,小心地沾取一点闻了闻,又看了看其挥发性,眼中露出极度震惊和狂热的光芒:“林姑娘!此物……此物真能防溃疡?若真如此,实乃活人无算之功德啊!”他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再也不复当初诊脉时的惶恐。
整个格物院,仿佛成了一个巨大而新奇的博览会。商人们看到了滚滚财源,官员们看到了强国之基,武将们看到了利兵之器,学者们看到了未知之门。不同身份、不同目的的人,在这方小小的院落里,竟然都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彼此之间的隔阂与戒备,在共同的好奇与惊叹中,似乎也悄然消融了几分。
范毓宾捻须对身旁一位原本对格物院嗤之以鼻的官员低声道:“王大人,如今看来,皇上称其‘天佑’,太后许其‘导师’,并非虚言啊。”
那王大人看着眼前这派生机勃勃、与死气沉沉的衙门截然不同的景象,神色复杂,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没有再出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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