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那场关于“国债”的奏对,如同在密闭的房间里打开了一扇窗,引入了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流。章程的拟定紧锣密鼓,由林晚晚主导,户部几位精于算学的官员和以范毓宾为首的几个晋商大贾参与其中。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户部老臣们对“朝廷借债”一事本能地抵触,对利息、年限、担保方式等细节争论不休。
“年息五分?这……这比钱庄放贷还高了!朝廷体面何在?”一位白发苍苍的户部侍郎捶胸顿足。
范毓宾却捻着胡须,慢悠悠地道:“李大人,若无足够利诱,民间巨资何以肯轻易借出?况且,此债有朝廷信誉为基,更有格物院新器为凭,风险极低,年息五分,对于动辄数年方能回本的行商坐贾而言,已是难得稳妥之选。”
林晚晚适时补充:“而且,首批认购额度有限,先到先得。若发售顺利,后续批次利息或可酌情调低。”
经过数次激烈的商讨、计算,甚至拍桌子瞪眼,一份详细的《昭信国债发行条陈》终于摆在了胤禛的案头。条款明确:首期发行五十万两白银,年息五分,期限三年,由内帑和指定盐税担保,格物院以其三项新式织机“专利收益”作为附加信用背书。认购对象主要为晋商联盟及与内务府有往来的皇商。
圣旨一下,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巨石。官方邸报以附页形式刊载了国债概要,晋商内部更是快马加鞭,将消息传遍各处分号。
发售前夜,范毓宾在京城的宅邸内,几位晋商核心人物围坐一堂,灯火通明。
“范老,此事……风险几何?”一位较为年轻的商人眉头紧锁,“朝廷借钱,闻所未闻。虽说有利息,可万一……”
范毓宾老神在在地呷了口茶:“风险?皇上金口玉言,以盐税担保,这便是最大的信誉!更何况,还有格物院那几样东西……”他放下茶盏,眼中精光一闪,“你们是没亲眼见过那新式纺车和织机,若真能推广,其利何止十倍?如今能以购债之名,抢先与格物院搭上关系,这本身就是一笔看不见的大赚头!这国债,买的不仅是利息,更是通往未来的船票!”
他环视众人,语气笃定:“明日,我范家,倾力认购!”
与此同时,京城其他大小商人也在观望、议论。茶楼酒肆里,充满了各种猜测。
“听说了吗?朝廷跟咱们借钱!”
“年息五分!三年!这比埋在地窖里生锈强多了!”
“可……这靠谱吗?朝廷要是赖账……”
“赖账?皇上亲自下旨,户部用印,还能赖咱们平头百姓的账?再说了,不是还有格物院那个‘天佑’的林姑娘担保吗?她弄出来的东西,哪样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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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售当日,指定的户部衙门外,天还未亮便排起了长队。并非寻常百姓,多是各家商号的管事、掌柜,手持银票,翘首以盼。范毓宾等大商家自然有内部通道,早已办妥手续,但门外这熙熙攘攘的景象,依旧让维持秩序的衙役和暗中观察的官员们目瞪口呆。
衙门口摆开了几张长案,户部官吏们紧张地核对身份、登记造册、收取银票。场面起初还有些秩序,但随着时间推移,后面的人见前面一箱箱白花花的银票被收进去,换出一张张盖着鲜红大印的“昭信国债”凭证,顿时躁动起来。
“前面的快点儿!”
“还有没有额度了?给我留点!”
“我代表江南丝绸行会,要认购五万两!”
“京西煤栈,认购三万两!”
喧嚣声、催促声、算盘珠子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往日庄严肃穆的户部衙门,此刻竟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几个原本对此事持怀疑态度的户部老官,看着这前所未见的踊跃场面,捋着胡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不到午时,一名主事连滚爬爬地冲进内堂,对着坐镇的总管大臣气喘吁吁地禀报:“大、大人!五十万两……全部售罄!外面……外面还有好多商户不肯散去,询问何时发行第二期!”
“售……售罄了?”那总管大臣手里的茶盏差点掉在地上,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这才几个时辰?!”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迅速刮遍了京城官场。
“什么?五十万两,一天就没了?”
“那些晋商……还有那些皇商,都疯了吗?”
“疯了?我看是精得很!年息五分,稳赚不赔,还能搭上格物院的线,这买卖哪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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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内,胤禛正在批阅奏章,苏培盛几乎是踮着脚尖,用最快的速度进来禀报了这个消息。
“皇上,户部刚呈来的急报,首期五十万两国债,已于午时前……全部认购完毕!”
胤禛执笔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一滴朱墨险些滴落在奏折上。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苏培盛,眼神锐利:“当真?”
“千真万确!户部张大人亲自在殿外候着,说……说商户热情远超预期,恳请皇上示下,是否增发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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