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升格的喜悦尚未在院内完全沉淀,其引发的连锁反应已如巨石入水,波纹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新旧势力的碰撞,不再局限于暗流涌动,开始浮出水面,变得直接而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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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新官上任,穿着那身崭新的孔雀补服,走路都觉着脚下生风。这日下朝,他正盘算着去找林晚晚商量扩大高炉规模的事儿,刚出宫门不远,便被几顶华丽的轿子拦住了去路。
轿帘掀开,下来几位身着名贵绸缎、神色倨傲的八旗勋贵,为首的正是那位胖贝勒和清瘦公爵。
“哟,这不是李院使吗?恭喜高升啊!”胖贝勒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语气里的酸味隔老远都能闻到。
李卫脚步一顿,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堆起他那招牌式的混不吝笑容:“我当是谁,原来是几位爷!怎么着,拦着本官的路,是想请我老李喝酒庆祝庆祝?”
清瘦公爵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仿佛受不了李卫身上的“粗鄙”气息,淡淡道:“李院使说笑了。我等在此,是想跟院使大人讨个商量。”
“商量?好说好说!”李卫双手一摊,“几位爷都是皇亲贵胄,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不违反王法,我老李能办的一定办!”
胖贝勒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李院使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格物院如今是起来了,跟山西那帮土财主搞的那个什么‘专利’、‘海运’,油水厚得很呐!俗话说,见面分一半。这四九城里的生意,总不能都让那帮外来户占了吧?咱们几家,在京城地面儿上多少还有些分量,若是咱们合作,这生意才能做得安稳,做得长久,你说是不是?”
李卫心里骂了句“他娘的”,脸上笑容不变:“几位爷的意思,我懂了。是想入股?还是想分包点买卖?”
清瘦公爵接过话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入股嘛,自然是要入的。这海运的利,还有那新纺机、以后其他新奇物件的买卖,我们几家要占三成干股。另外,内务府那边采办的差事,以后由我们几家牵头,晋商嘛,跑跑腿,出出力就行了。”
这简直是明抢!三成干股?还要夺了晋商的话事权?李卫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几位爷,这恐怕不合规矩吧?跟晋商的合作,那是皇上点了头,格物院立了章程的。再说了,人家真金白银投进来,冒着风险跑海运,这凭空就要分走三成,怕是说不过去啊。”
胖贝勒脸色一沉:“李卫!别给脸不要脸!没有我们八旗各家在这四九城镇着,你们格物院和那帮山西佬,能这么顺当?识相的,就乖乖把好处分出来,大家脸上都好看!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李卫把脸一垮,那股子混不吝的劲儿上来了,“几位爷还想把我这刚穿上的官袍扒了不成?我老李是皇上钦点的院使,办的是皇差!你们要分好处?行啊!去找皇上说去!只要皇上开口,别说三成,全给你们我都没二话!跟我这儿耍横?找错人了!”
说完,他冷哼一声,绕过几人,大步流星地走了,把那几位勋贵气得脸色铁青,在原地直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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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似的冲突,在商业领域更为直接。
京城最大的绸缎市口“大栅栏”,一家新开张不久的“晋隆祥”绸缎庄门前,人头攒动。店里挂出的苏杭新绸,因其来自海运,成本较低,售价自然比旁边几家老字号便宜不少,吸引了大量顾客。
对面“瑞蚨祥”的掌柜看得眼红,对着几个伙计使了个眼色。没多久,几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闲汉”便晃悠到了“晋隆祥”门口。
“哎哟!这什么料子啊?摸着这么糙?不会是海上受了潮,发霉了吧?”一个闲汉拿起一匹绸缎,故意大声嚷嚷。
“就是!看着颜色也不正!别是用了什么劣等染料糊弄人吧?”另一个附和道。
“听说走海路的船都不干净,死过人的!这布穿着能吉利吗?”
他们这么一闹,一些原本想进店的顾客顿时犹豫起来,驻足观望。
“晋隆祥”的掌柜是乔致忠从山西调来的得力干将,姓常,见状也不慌张,走到门口,对着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诸位街坊邻居,老少爷们!我们‘晋隆祥’的货,都是上等的苏杭丝绸,走官准的海运而来,每一匹都有松江府织造的关防印鉴为证!至于海上吉不吉利?”
常掌柜冷笑一声,指向店内悬挂的一块黄杨木匾额:“大家请看,这是格物院李院使亲笔所题‘货通四海’!格物院是什么地方?那是给皇上办差的衙门!李院使都说咱们的货好,能通四海,几位却在这里胡言乱语,诋毁皇差,是何居心?!”
他这话一出,围观人群的风向立马变了。
“原来是格物院认可的!”
“我就说嘛,这料子看着就不错!”
“这几个混混肯定是对面找来捣乱的!”
几个闲汉见势不妙,还想狡辩,常掌柜脸色一沉:“来人!拿了这几个寻衅滋事的,扭送兵马司!告他们一个诋毁皇差、扰乱市肆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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