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胤禛那句冰冷的反问,如同重锤砸在光洁的金砖地上,回声激荡在几位铁帽子王的心头。
“哦?诸位王爷是惧一女子?还是……不信朕能明辨是非,掌控全局?”
庄亲王花白的胡子微微颤动,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取代。他再度深深躬下身,语气却愈发沉痛坚定:“皇上!老臣等绝非质疑皇上!正因深信皇上乃旷世明主,方不忍见圣名有瑕,龙体有损!那林氏女,太庙审判之事恍如昨日,萨满之言岂是空穴来风?其人所言所行,迥异常理,非妖即怪!皇上纵有包容四海之胸襟,亦不可不防其蛊惑心志之险恶啊!”
果亲王在一旁接口,声音急切:“皇上!如今京城流言如沸,皆言皇上受其……受其邪术影响,甚至……这关乎国本,关乎社稷稳定,岂是一女子之事?臣等实是忧心如焚,方才冒死进谏!”
“流言?”胤禛负手而立,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面容冷峻,他缓缓步下御阶,目光如刀,一一扫过几位王爷,“朕倒不知,几位皇叔何时开始,以市井坊间的无稽之谈作为参劾朝政、干预宫闱的依据了?”
慎郡王脾气略急,忍不住抬高了些声音:“皇上!岂止是市井流言?那林氏女在太庙引动‘神器’,播放异乐,乃我等亲眼所见!此非妖物,何以能致?此等事物,若非‘神器’,便是‘妖物’,绝无第三种可能!留此妖物与人在宫禁之内,岂非养虎为患?”
“亲眼所见?”胤禛停下脚步,站在慎郡王面前,距离极近,逼人的威压让这位老王爷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皇叔亲眼所见,那‘器物’伤人了吗?还是亲眼所见,它蛊惑朕了?”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朕只知,其所出‘施工十不准’,于江南试行,工匠伤亡大减,工程亦无延误。此乃实打实的功绩!按皇叔之意,这利国利民之举,也是‘妖法’所为?”
庄亲王立刻道:“皇上!或此乃妖物抛出的诱饵,意在取信于皇上,其背后必有更大图谋!古之妖孽,常以小利小惠惑人心智,而后……”
“而后什么?”胤禛打断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而后亡朕的大清?就凭一个被锁在冷宫、连份例都用不周全的女人?诸位皇叔是否太高看她,也太小看朕,太小看我大清的江山了?”
他猛地转身,重回御座之上,声音陡然拔高,响彻大殿:“朕看你们是太平日子过久了,整日里听风就是雨!一件未曾伤人的器物,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竟让你们——我爱新觉罗家的柱石,大清的亲王们——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联手逼至御前!成何体统!”
几位王爷被这番连消带打、夹枪带棒的话噎得面色青白交错,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皇上这话,既点破了他们受流言影响,又质疑了他们的胆识,最后更是上升到了动摇宗室威严的高度。
“臣等……臣等绝非此意!”庄亲王深吸一口气,还想再争。
“好了!”胤禛一挥手,不容置疑地截断了话头,“此事朕自有分寸。那林氏,朕囚于冷宫,严加看管,便是处置。其所出之物,有用则用,无用则弃,朕岂是不辨是非之昏君?流言止于智者。诸位皇叔皆是国之栋梁,当以国事为重,而非整日盯着朕的后宫!退下吧!”
他语气中的不耐与逐客之意已极为明显。庄亲王等人面面相觑,知道今日已无法达到目的,再争下去只会更触怒龙颜。只得压下满心的不甘与忧虑,躬身行礼:“臣等……告退。望皇上三思!”
看着几位老王爷步履沉重地退出大殿,胤禛脸上的厉色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冰冷的怒意。他岂会不知他们的担忧有一部分是出于忠心?但这份忠心,太容易被利用了。
“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连忙上前,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今日朝堂之上,都有哪些人附和王叔们的话?哪些人保持沉默?给朕细细记下来。”胤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嗻。”苏培盛心头一凛,知道皇上这是要看清这潭水下的鱼了。
正如胤禛所预料,也正如大纲所点明,这场御前交锋仅仅是个开始。接下来的数日,朝堂之上彻底分化,围绕着太庙那件事物以及林晚晚本人,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一派以宗室勋贵和老成持重的守旧大臣为主,紧抱“妖物惑主”论调,言辞激烈。
一日早朝,一位御史大夫出班,痛心疾首:“陛下!太庙乃祭祀祖宗之神圣所在,那日妖物现形,异乐靡靡,非但不能视为祥瑞,实乃大不敬之征兆!林氏女携此不祥之物,乱我心志,惑我君主,其心可诛!臣恳请陛下,即刻销毁妖物,严惩妖妃,以安祖宗之灵,以定天下之心!”
另一派则多以较为务实或依附帝王的官员组成,抛出“神器护国”论,试图为皇上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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