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库房的救援工作,在林晚晚近乎本能的现代指挥和那顶“大显神威”的藤编安全帽影响下,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接近了尾声。被埋的几名工匠都被成功救出,虽然各有伤损,但万幸都无性命之忧。太医们忙着诊治包扎,现场一片劫后余生的忙碌与庆幸。
尘埃渐渐落定,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却刚刚拉开序幕。
胤禛一直负手立于安全处,沉默地注视着整个救援过程,尤其是那个指挥若定、屡出惊人之举的女人。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将她的每一个指令、每一个动作,甚至她呵斥人时那不容置疑的语气,都细细收入眼底,刻入心中。
震惊、疑惑、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烈吸引的悸动,在他深邃的眸底交织翻涌。
直到救援基本结束,他才缓缓踱步上前。现场所有人,包括灰头土脸的都图,都慌忙跪倒在地,山呼万岁,气氛瞬间从之前的紧张救援切换回森严的君臣礼仪。
胤禛的目光先是在都图那惨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冰冷得让对方几乎瘫软,然后便落到了林晚晚身上。她此刻也微微喘着气,额发被汗水黏住,衣裙沾染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毫无寻常宫妃此刻应有的惊慌或怯懦。
“方才,是你在此指挥?”胤禛开口,声音平缓,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股无形的压力。
林晚晚还没回答,都图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抢先磕头道:“回皇上!正是林答应!林答应不顾危险,亲临现场,指挥若定,更是…更是奇思妙想,以藤护顶,保全了工匠性命,实乃…”他拼命想往好里说,试图掩盖自己的失职和可能存在的阴谋。
“朕没问你。”胤禛看都没看他,淡淡一句,就让都图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冷汗涔涔。
林晚晚定了定神,福了一礼,语气还算平静:“回皇上,臣妾方才情急,僭越行事,请皇上恕罪。只是见现场混乱,恐造成更大伤亡,故而…多嘴了几句。”她没居功,也没怯场,仿佛做了件理所应当的事。
“多嘴了几句?”胤禛重复了一句,目光扫过那些被救出来的工匠,尤其是那个抱着开裂藤筐、感激涕零的工匠,“你这几句‘多嘴’,倒是比工部官员的章程更管用。”
这话如同一个无形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都图和几位工部官员的脸上,几人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胤?不再看他们,转而问道:“你那‘安全第一’,‘藤筐护顶’之说,从何而来?又有何依据?”
来了!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林晚晚心念电转,知道这是关键时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扯什么现代知识。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坦然中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理所当然”:
“回皇上,此非臣妾独创。臣妾只是觉得,但凡作业,必有风险。人之性命重于泰山,岂能轻忽?无论是修缮宫室,还是挖掘深井,事前必先思及如何规避风险,保全人命。头顶可能有坠物,便该有所防护;脚下可能不稳,便该探查清楚;高处作业,便该防范跌落…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何需依据?若真要依据,那便是方才砖石坠下,藤筐保全人命之事实!”
她一番话,掷地有声,将现代安全理念包装成了一种朴素的、本该如此的共识,并用刚刚发生的实例作为最有力的证据!
胤禛静静地听着,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天经地义?本该如此?为什么他从未听工部那些读了半辈子圣贤书、遵循了祖祖辈辈营造法式的官员们说过这样的话?他们强调的是工期,是料例,是规制,却从未将“工匠性命”如此直白地放在“第一”的位置上。
他再次看向那片废墟,回想之前的混乱,再对比林晚晚带来的秩序和减少的伤亡,一个念头愈发清晰:她说的,或许粗浅,却极可能是对的!是一种被所有人忽略了的关键!
“苏培盛。”胤禛忽然开口。 “奴才在。” “记下。” “嗻!”苏培盛立刻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炭笔(这还是受了林晚晚“拼音日记”的启发)。
胤禛目光沉凝,看着林晚晚,一字一句道:“朕觉林氏所言,不无道理。人命关天,确应置于首位。你既深知此道,便由你口述,将今日所言,及你认为营建作业中需注意规避风险、保全人命之条款,一一说明。苏培盛,详细记录。”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皇上竟然要让一个后宫答应,一个他们眼中的“妖妃”,来制定…制定工事章程?!这简直是颠覆祖制!旷古奇闻!
林晚晚自己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机会!将现代安全生产理念楔入这个时代的机会!哪怕只能推动一点点,也可能挽救很多无辜工匠的生命!
她不再犹豫,略一思索,便清晰地说道: “臣妾愚见,或可称为《施工十不准》。” “一,不准无安全防护进入高空、深井、危房等险地作业!凡此类作业,必须配戴…配戴类似藤筐之护具,系牢安全绳!” “二,不准酒后上工!神志不清,易生事故!” “三,不准在无稳固支撑的危墙、悬梁下站立或作业!” “四,不准私接乱拉…呃,胡乱使用灯火,严防走水!” “五,不准使用不明来历、不合规格之建材,以次充好!” “六,……”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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