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红泥小火炉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鸳鸯锅里的红汤与菌汤泾渭分明,又彼此交融。浓郁的辛香混合着骨汤的醇厚,几乎驱散了秋夜的寒凉,也仿佛掩盖了不久前朝堂上的剑拔弩张。
胤禛执箸,熟练地涮了一片鲜嫩的羊羔肉,在翻滚的红油辣锅里三起三落,蘸上特调的酱料,送入口中。辛辣鲜香瞬间在味蕾炸开,带来一股通透的暖意,直冲额头,微微发汗,连日来的疲惫和心头那股莫名的郁气似乎都随之消散了几分。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眼见皇上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甚至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扬,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暗叹:冷宫那位格格,真是摸准了万岁爷的脉啊…虽说皇上在朝堂上那番“工作效率论”掷地有声,驳得御史们哑口无言,但若这东西本身不够“真香”,皇上怕是也拉不下这个脸来硬撑。
“嗯。”胤禛满足地低哼一声,又夹起一筷毛肚,“告诉御膳房,这锅底…尚可。日后批阅急务重折时,可常备。”
“嗻!”苏培盛眉开眼笑,连忙应下,“皇上圣明!这火锅提神醒脑,暖身驱寒,实乃助益政务之佳品!”这马屁拍得是越发顺溜了。
胤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种“合理化”的解释。只是目光偶尔掠过窗外冷宫的大致方向时,会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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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养心殿内“真香”的暖意截然相反,翊坤宫里却是一片凄风苦雨,寒意彻骨。
年世兰枯坐在梳妆台前,往日里流光溢彩、摆满珠宝首饰的妆匣如今空了大半。她面前只孤零零地放着一只翡翠镯子。那镯子通体碧绿,水头极足,是当年她初入王府时,哥哥年羹尧费尽心思寻来给她做嫁妆的,价值连城,她平日爱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
镜中的她,眼窝深陷,面容憔悴,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只剩下不甘的疯狂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林晚晚…冷宫…”她喃喃自语,手指死死攥着那冰凉的翡翠,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本宫堂堂贵妃,竟被你一个贱婢逼到如此境地!”
她的“年氏珍味”铺子,自从冷宫零食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流行起来后,生意就一落千丈。尤其是那劳什子“火锅”竟然得了皇上青眼,连朝臣劝谏都被皇上用“工作效率”硬怼了回去,这口气她如何能咽下!
更让她恐慌的是,家族那边已传来消息,因为连连亏损,投入的本金快要见底,若再没有资金注入,铺子就得关门大吉!届时,她年世兰就会成为全宫的笑柄!
“不!本宫绝不能输!”她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本宫还有这个!”
她将翡翠镯子紧紧握在手心,仿佛握着的不是一块石头,而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颂芝!”她厉声唤道。
贴身宫女颂芝连忙跑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更衣!出宫!”年世兰语气决绝,“去京城最大的当铺!”
颂芝吓了一跳:“娘娘!这…这可是您最心爱的…”
“少废话!”年世兰打断她,眼神骇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宫要筹足本金,和那冷宫的贱人斗到底!本宫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她的铺子,她的火锅,本宫要让她统统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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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宝昌当铺。
年世兰一身寻常富家夫人打扮,用帷帽遮住了面容,但在气场上依旧带着不容忽视的倨傲。她将那只锦盒重重放在柜台上。
“掌柜的,看看这个,死当,估个价。”她的声音透过纱帘,依旧带着命令的口吻。
老掌柜经验丰富,什么人没见过,但看到那镯子时,眼睛还是亮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对着光线仔细查看,手指摩挲着玉质,眼神从最初的惊艳逐渐变得有些迟疑和古怪。
“这个…”掌柜的沉吟片刻,放下镯子,斟酌着用语,“夫人,您这镯子…嗯…翠色倒是挺足的。”
年世兰不耐:“少说这些虚的,直接说,值多少银子?”
掌柜的又拿起镯子,仔细看了看内部,咂咂嘴,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就是这水头…透是透,怎么透得有点…唔…这内里的絮…形状也太规整了些…”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当铺里,还是清晰地钻入了年世兰耳中。
年世兰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但她强行压下,怒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这可是上好的玻璃种帝王绿!你识不识货!”
掌柜的被她一吼,反而更确定了什么,但他久经世故,自然不会当面戳穿,只是赔着笑道:“夫人息怒,息怒。小老儿眼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估准。这样,您若急用钱,小店可以先支给您五千两银子,当期三个月,您看…”
“五千两?!”年世兰的声音猛地拔尖,几乎撕破嗓音,“你打发叫花子呢!这镯子至少值五万两!”
掌柜的面露难色:“夫人,这…这价钱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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