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带着王西川“原则上同意”以及“四六分成”的初步意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靠山屯。送走这位能量巨大的公子哥,王西川站在自家宽敞的堂屋里,看着铺在正中的那张巨大熊皮,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赌猎!十万流水!四成分红!
这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中反复灼烫。这无疑是一个一步登天的机会,但脚下踩着的,却是薄冰。他深知赵庆这类人的秉性,利益至上,今日能与你称兄道弟,他日若遇风险,弃你如敝履也未必不可能。而且,大规模组织外人进山狩猎,引发的动静和后续影响,难以预料。
然而,想到家中九个女儿未来的前程,想到白桦林部落面临的危机可能需要更多的资金和人脉去周旋,想到自己内心深处那些关于改善生活、置办产业的蓝图……这巨大的诱惑,又让他难以轻易拒绝。
“当家的,赵公子来找你,是有什么大事吗?”黄丽霞收拾完茶具,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她虽然不太懂男人们外面的事,但能感觉到丈夫眉宇间那抹凝重。
王西川回过神,看着妻子温柔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定。他握住黄丽霞的手,没有隐瞒,将赵庆关于赌猎的构想和巨大的利益前景,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同时也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黄丽霞听完,脸上也露出了震惊和担忧的神色。她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知道“赌”字沾不得,更何况是赌命的山林狩猎。
“当家的,这……这太危险了!咱们家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不缺吃不缺穿,房子也盖起来了,何必去冒这个险?”黄丽霞紧紧抓着王西川的手,眼中满是恳求。
王西川叹了口气,将妻子轻轻搂入怀中,低声道:“丽霞,我知道你担心。但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我不是为了贪图享乐,我是想给昭阳、望舒她们姐妹九个,搏一个更好的将来。让她们都能读好书,将来有更多的选择,不用再像我们这样,一辈子困在这山沟沟里,靠天吃饭。而且……”他顿了顿,将白桦林部落面临的潜在危机(略去与乌娜吉的纠葛)也简单说了一下,“帮人帮到底,也需要些资源和底气。”
黄丽霞依偎在丈夫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和充满担当的话语,心中的担忧渐渐被理解和心疼所取代。她知道,男人心里装着这个家,也装着信义和责任。
“那……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逞强!”她最终只能这样叮嘱,将所有的担忧化为支持。
“嗯,我会的。”王西川郑重承诺。
既然做出了决定,王西川便不再犹豫。他需要尽快熟悉赵庆规划中的赌猎流程,并为自己争取更多主动权。几天后,他主动去县里找了赵庆,一方面敲定合作细节,另一方面,也提出要参与前期的一些小型“预热”赌局,熟悉情况。
赵庆对此求之不得,立刻安排了一场小范围的、算是“内部测试”的赌猎,就在黑瞎子沟外围区域,参与的都是他圈子里的几个熟人和他们带来的“猎手”,赌注不大,主要是为了磨合队伍和测试规则。
首局,便是赌猎物总价值。在规定时间内,看谁猎获的猎物,按照市价估算的总价值最高。
王西川带着赵庆给他配的两个助手——一个是林业局的老炮手,姓孙,沉默寡言,但经验丰富;另一个是林场保卫科的青年,叫小陈,枪法不错,体力好——进入了划定的狩猎区域。
同场竞技的,还有另外三组人马,都是些衣着光鲜、带着专业装备的公子哥和他们聘请的猎手,一个个眼高于顶,显然没把王西川这个“土豹子”猎王放在眼里。
“哼,还以为猎王多厉害,就带这么俩歪瓜裂枣?”
“估计是吹出来的吧,今天正好见识见识。”
“咱们抓紧时间,别被他们捡了漏。”
对于这些议论,王西川充耳不闻。他冷静地观察着地形和另外几组人选择的路线。那几组人显然更追求效率和视觉效果,纷纷朝着地势平缓、容易发现大型猎物(如野猪、狍子)的区域扑去。
王西川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带着老孙和小陈,选择了一条通向一片阴暗、潮湿的针阔混交林的小径。这里林木茂密,光线昏暗,地面布满苔藓和腐殖质,行走困难,大型动物很少来,但却是一些小型珍贵皮毛兽最喜欢的栖息地。
“王……王猎王,咱们来这鬼地方干啥?连个兔子影都难见。”小陈看着周围阴森的环境,忍不住嘟囔。
老孙虽然没说话,但眼中也有一丝疑惑。
王西川脚步不停,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树干和地面,低声道:“赌的是总价值,不是个头大小。一头野猪也就百十块钱,但一张上好的紫貂皮,能卖四百以上!你们仔细看,这边的树干上,有紫貂爬过的爪痕,还有它们留下的粪便。”
老孙和小陈闻言,立刻仔细查看,果然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不由得对王西川的眼力佩服不已。
三人放轻脚步,如同幽灵般在密林中穿行。王西川凭借对紫貂习性的了解,专门寻找那些树洞、石缝和倒木下方。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他们就在一棵大树的虬根处,发现了一个紫貂的临时巢穴,并且成功猎获了一只毛色黑紫油亮的成年紫貂!其皮毛完整,价值不菲!
首战告捷,小陈和老孙都兴奋不已。
王西川却没有满足。他知道,光靠一只紫貂,未必能稳赢那些可能猎到野猪甚至马鹿的队伍。他需要更多的高价值猎物。
他继续带领两人在混交林中搜寻,凭借超凡的观察力和对动物习性的理解,他们又陆续发现了黄喉貂、松鼠等小型皮毛兽的踪迹,并成功猎获。王西川并没有滥用枪械,对于这些小型目标,他更多地使用弹弓和精巧的套索,力求皮毛完整,最大化价值。
同时,他也没有完全放弃获取中型猎物的机会。在穿过一片林间空地时,他敏锐地发现了一串新鲜的狍子足迹,判断出有一个小狍子群刚经过不久。他并没有立刻追击,而是仔细观察了足迹的方向和周围的地形,选择了一处狍子群可能饮水的溪流转弯处设伏。
“老孙,你埋伏在左边那块石头后面,小陈,你去右边那丛灌木。等我信号。”王西川低声吩咐。
两人依言隐蔽。果然,没过多久,那几只狍子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溪边喝水。王西川没有选择开枪,而是用弹弓射出一颗石子,打在领头狍子前方的水面上!
“噗通!”水花溅起!
受惊的狍子群立刻炸锅,慌乱中,一只反应稍慢的半大狍子被孤立出来,朝着老孙埋伏的方向逃去!
“砰!”老孙沉稳地开枪,精准地撂倒了那只狍子。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浪费多余的子弹,也没有惊跑整个狍子群(可持续狩猎),却成功地获取了一份不错的肉食和皮毛。
当规定的比赛时间结束时,王西川小组带着一只紫貂、两只黄喉貂、五只松鼠(皮毛)、一只半大狍子以及几只野兔山鸡(用于补充团队肉食,价值不计入比赛)返回了集合点。
而另外三组人马,虽然声势浩大,也确实有所收获——一组猎到了一头不小的野猪,一组打了两只狍子,还有一组运气不佳,只打到些野鸡兔子——但当裁判按照市价核算总价值时,结果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王西川小组猎获的紫貂皮、黄喉貂皮和松鼠皮,虽然单个体型小,但单价极高,尤其是那张完整的紫貂皮,价值就超过了四百元!再加上狍子和其他皮毛,总价值竟然稳稳压过了那头价值一百多块的野猪和两只狍子,位居第一!
“这……这怎么可能?!”猎到野猪的那组公子哥看着核算结果,满脸难以置信,“我们打的可是野猪!他们那些小玩意怎么能比?”
裁判面无表情地展示价目表:“紫貂皮,收购站明码标价,四百二十元一张。野猪肉毛重一百五十斤,按一块一算,一百六十五元。请问,四百二和一百六十五,哪个多?”
那公子哥顿时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他光顾着追求猎物的视觉效果和刺激,却忽略了最基本的价值规律。
其他两组人也面面相觑,看向王西川的眼神,终于收起了轻视,多了几分凝重和探究。这个“猎王”,似乎不只是枪法好,脑子也更活络!
赵庆在一旁看着,脸上乐开了花。王西川的表现,无疑给他挣足了面子,也证明了他这“猎王”的含金量!
“西川老弟,厉害啊!”赵庆走过来,用力拍了拍王西川的肩膀,“首战告捷,开门红!看来咱们这赌猎局,有搞头!”
王西川面色平静,并没有因为这点小胜而得意。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挑战和风险,还在后面。但他用这第一局,向所有人展示了另一种狩猎智慧——不追求表面的宏大,而着眼于实际的价值最大化。
首局赌值,小试牛刀。王西川用他独特的眼光和策略,轻松赢下了这局“内部测试”,不仅赢得了奖金,更赢得了赵庆更深的信任和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们的初步认可。这也让他对即将到来的、规模更大的赌猎局,有了更多的信心和掌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