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川夫妇拿着那救命的十五块钱,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那笔对他们而言的“巨款”,不仅缓解了孩子的病情,更像一道光,照进了他们原本灰暗绝望的生活。王东川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汉子,回去的路上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心里对二弟充满了感激,也燃起了靠勤劳改变生活的希望。
王家小院恢复了平静,但王西川的心绪却并未完全平复。帮助大哥,对他而言是举手之劳,却也让他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个时代底层农民的艰辛。光靠狩猎,或许能让他一家富足,但若能带动身边一些本分的人一起改善生活,岂不是更好?这念头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接下来的日子,王家的生活按部就班,却又充满了向上的活力。王西川继续为开春修缮房屋做准备,他不仅打磨工具,还开始清理房前屋后的杂物,丈量地基。黄丽霞则带着女儿们,将家里的被褥、冬衣拆洗晾晒,准备迎接温暖的季节。
九个女儿各展其长。王昭阳(大丫)俨然是母亲最得力的助手,里外操持,有条不紊。王望舒(二丫)带着妹妹们玩耍学习,院子里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王锦秋(三丫)的记忆力天赋在持续的学习中愈发惊人,一本崭新的《新华字典》,她翻看几天,竟然能将大部分字词的读音和释义记个**不离十,让王西川和黄丽霞惊喜不已。王琉璃(五丫)对数字的敏感也派上了用场,黄丽霞偶尔让她帮忙核算一下小账目,她总能又快又准地算出来。
这天,王西川正在院墙边清理杂草,规划着哪里需要加固,哪里可以开个窗户增加采光。忽然,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的声音更加犹豫,甚至带着几分怯懦。
王西川抬起头,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来的竟然是王南川和曹玲华夫妇!
与上次带着鸡蛋红枣、假意谄媚不同,这次两人空着手,脸色灰败,神情惶恐,尤其是王南川,眼神躲闪,甚至不敢与王西川对视,那条被王西川打瘸的腿似乎更跛了些。曹玲华也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再没了往日的尖酸刻薄。
他们的出现,让院子里玩耍的王鹿溪(六丫)和王璎珞(七丫)下意识地躲到了大姐王昭阳身后,小脸上带着警惕。连屋里的黄丽霞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站在王西川身边,眉头微蹙。
王西川放下手中的铁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院子里气氛瞬间变得压抑。
王南川被这沉默压得几乎喘不过气,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半晌才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挤出一句:“二……二哥……”
这一声“二哥”,叫得极其艰难,充满了屈辱和后怕。
曹玲华也赶紧跟着,声音尖细却带着颤抖:“二……二哥,二嫂……”
王西川依旧沉默,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两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王南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想起上次挨打的惨状,想起刘疤瘌那伙人狼狈逃回后的描述,想起王西川猎熊的威名,更是吓得腿肚子转筋。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勾结外人谋害亲兄,放在哪里都是天理难容!王西川现在就是真把他打死,屯里人恐怕都不会多说半句!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噗通”一声,竟然直接跪在了院门的泥地上!
“二哥!我错了!我不是人!我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听爹娘的话逼你过继昊子,不该撺掇爹娘欺负二嫂和侄女们,更不该……更不该找刘疤瘌他们给你下绊子……”王南川一边说,一边抬手狠狠抽着自己耳光,啪啪作响,脸上瞬间出现了红印,“二哥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敢起歪心思了!”
曹玲华也吓得跟着跪下,哭嚎着:“二嫂,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嘴贱,是我心坏!你帮我们求求二哥,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夫妻二人跪在泥地里,又是磕头又是自扇耳光,哭得涕泪横流,狼狈不堪。他们是真怕了,怕王西川的狠辣,怕他如今的权势(能与局长公子赌猎,在他们看来就是天大的权势),更怕他秋后算账。尤其是听说王西川竟然慷慨地借了十五块钱给老大看病,这更让他们心惊胆战,生怕王西川用更狠的手段来收拾他们。
王西川看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的弟媳夫妇,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只有一种淡淡的厌恶和悲哀。这就是人性,欺软怕硬,前倨后恭。
黄丽霞心地软,看着他们这副样子,虽然想起过往的委屈依旧气愤,但终究有些不忍,轻轻拉了拉王西川的胳膊。
王西川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他向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起来。”
王南川和曹玲华吓得一哆嗦,不敢违逆,哆哆嗦嗦地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垂着头,如同等待审判的囚徒。
“过去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王西川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两人心上,“不是因为我大度,而是因为我不想让丽霞和孩子们,再因为你们这些腌臜事,脏了眼睛,烦了心神。”
王南川夫妇连连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但是,”王西川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往后,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井水不犯河水!若再敢有丝毫歪心思,或者让我知道你们在背后嚼什么舌根,搞什么小动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王南川那条瘸腿,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杀气:“我卸掉你另一条腿,说到做到!”
王南川吓得浑身一颤,差点又瘫软下去,连忙保证:“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二哥,我们一定老老实实,再也不敢了!”
曹玲华也哭着发誓。
“滚吧。”王西川厌恶地挥了挥手。
王南川和曹玲华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头也不敢回地逃离了王家院子,那背影仓惶如同丧家之犬。
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黄丽霞轻轻叹了口气:“唉,何至于此……”
王西川揽住她的肩膀,目光深远:“丽霞,对有些人,心软不得。你退一步,他们就会进一丈。只有让他们怕到骨子里,才能换来真正的清净。”
他帮助大哥,是出于血脉亲情和对其本分性子的认可。而对王南川这种心术不正之徒,唯有绝对的威慑,才能杜绝后患。这并非睚眦必报,而是守护家庭安宁的必要手段。
仗义疏财,接济兄嫂;以德报怨(不追究过往),威慑小人。王西川用不同的方式,处理着与原生家庭复杂的关系,展现了他的胸怀,也彰显了他的智慧与果决。经此一事,他在老王家乃至整个靠山屯的权威,已然彻底确立,再无任何人敢轻易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