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庆带来的消息,如同在王西川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二十万的惊天赌注,与国际猎手的暗中较量,更深、更险的原始丛林……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充满诱惑与危险的大网。
送走焦虑又满怀期待的赵庆,王西川独自坐在堂屋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堂屋墙壁上,那对巨大的野牛角和旁边的黑熊皮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投下沉默而威严的阴影,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他山林深处的未知与凶险。
去,还是不去?
巨大的财富收益固然诱人,那份被挑衅而激起的争强好胜之心也在胸腔里鼓荡。但他不再是那个可以无牵无挂、孤身闯荡的愣头青了。他有家了,有需要他守护的妻女,有刚刚安定下来的生活。岳父岳母年事已高,女儿们刚刚在新环境站稳脚跟,门面房的规划也才初具雏形……这一切都让他无法像从前那样,轻易地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且,他内心深处对那片孕育了他的山林,始终怀有一份敬畏。大规模、高强度的赌猎,尤其是为了迎合某些人猎奇和炫耀的心理而去刻意追寻更危险的猎物,是否是对山林的一种透支和亵渎?
各种念头在他脑中激烈交锋,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当家的,赵公子又来催你进山了?”黄丽霞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小米粥走进来,看着丈夫紧锁的眉头,担忧地问道。她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西川接过碗,温度正好。他看着妻子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心中那躁动的火焰似乎被这碗寻常的粥抚平了些许。
“嗯,有点麻烦事。”王西川没有细说,免得她担心,“还在考虑。”
黄丽霞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说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和孩子们都支持你。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她没有多问,只是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温暖。
妻子的信任和依赖,让王西川心中那股冒险的冲动稍稍冷却。他不能冲动,必须权衡利弊。
“我明白。”王西川反手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对了,我打算明天回一趟靠山屯,跟北川和琳琳说说铺面的事情,也看看屯里的情况。”
暂时将赌猎的事情压下,王西川决定先处理好眼前的家事。
第二天一早,王西川便骑着从赵庆那里借来的自行车,返回了靠山屯。骑自行车比马车快得多,不到中午,他便看到了屯口那熟悉的老榆树和自家那座气派却已空置的新房。
他没有先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四弟王北川家。
王北川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二哥回来,又惊又喜,扔下斧子就迎了上来:“二哥!你咋回来了?县城的家都安顿好了?” 他媳妇也闻声从屋里出来,热情地招呼。
“都安顿好了,爹娘和丽霞她们都挺好。”王西川笑着点头,打量了一下弟弟家略显破旧的院子和身上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心中更加坚定了要拉他一把的想法。
他拉着王北川进屋,将自己在县城买下铺面,打算让他去经营山货收购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王北川和他媳妇听完,直接傻在了原地,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去县城?开铺子?当老板?
这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没离开过屯子的王北川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二……二哥……你……你说真的?”王北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结巴,“我……我能行吗?我啥也不懂啊!”
“有什么不行的?”王西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充满鼓励,“不懂可以学!你为人实在,肯下力气,这就够了!货源我来联系,一开始我帮你盯着点,等你上手了就好了。总比你在家守着这几亩薄田,有一顿没一顿的强!难道你想让你家小子闺女,也跟你一样,一辈子窝在这山沟沟里?”
王北川媳妇更是激动得直抹眼泪:“二哥……这……这让我们咋谢你啊……”
“自家人,不说谢。”王西川摆摆手,“你要是愿意,这几天就收拾一下,跟我去县城先熟悉熟悉环境。铺面我已经买好了,简单收拾一下就能开业。”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王北川激动得连连点头,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在向他招手。
从王北川家出来,王西川又去了小妹王琳琳家,将另一间铺面的打算也说了。王琳琳和丈夫商量后,觉得开小吃店虽然辛苦,但确实是个稳妥的营生,也表示愿意试试,等忙完春耕就过去看看。
处理完弟妹的事情,王西川这才回到自己空置的新房。院子里冷冷清清,但打扫得还算干净,显然是王北川时常过来照看。他推开堂屋的门,那明亮的玻璃窗依旧,只是少了家人的欢声笑语,显得有些空旷。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这里是他重生开始的地方,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和奋斗。如今虽然搬去了县城,但这里永远是他的根。
在屯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王西川便骑着自行车返回县城。他没有走大路,而是绕道走了靠近山边的小路,一方面是想看看山里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想顺路打点野味,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改善伙食,也算是对岳父岳母的一份孝心。
初春的山林,积雪尚未完全消融,但空气中已经弥漫着万物复苏的气息。王西川将自行车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提着水连珠步枪,如同回家般自然地走进了山林。
他没有刻意去追寻大型猎物,那样耗时耗力。他的目标是一些相对容易得手、肉质鲜美的中小型动物,比如野兔、山鸡,或者运气好能碰到出来觅食的狍子。
凭借对山林的熟悉和敏锐的观察力,他很快就在一片向阳的草坡上发现了几只正在啃食草根的野兔。他没有开枪,而是拿出随身携带的弹弓,悄无声息地靠近,用石子精准地猎获了两只肥硕的灰兔。
接着,他又在一片榛棵林里,用步枪猎到了一只羽毛鲜艳的雄野鸡。
收获不错,但他并未满足。想到岳父黄老汉年纪大了,牙口不如从前,或许弄点更滋补、更容易炖烂的野味更好。他想到了獐子(麝),獐子肉极为细嫩,是上好的补品。只是獐子机警,不易猎取。
他循着记忆,向一片獐子可能活动的混交林走去。果然,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发现了新鲜的獐子足迹和粪便。他耐心地追踪、潜伏,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成功猎获了一头不算太大、但正值壮年的公獐子。
看着这头獐子,王西川满意地点点头。獐子肉给岳父岳母滋补,獐子皮硝制好了也能给老人做副皮手套或者护膝。
他将猎物处理好,用绳索捆好挂在自行车后座上,然后才骑上车,继续赶路。
当天傍晚,王西川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了县城的家。当他将两只野兔、一只野鸡和那头最为珍贵的獐子从自行车上卸下来时,全家人都围了上来。
“哎呦!这么多野味!”黄老太惊喜地叫道。
“姐夫,你这进山一趟,收获不小啊!”王北川(他已经提前过来熟悉环境了)也啧啧称赞。
黄老汉看着那头獐子,更是眼睛一亮,他年轻时也是好猎手,自然识货:“是香獐子!这肉可是好东西,嫩得很,你娘牙口不好,正合适炖汤喝!”
王西川笑着将獐子推到岳父岳母面前:“爹,娘,这獐子是我特意给你们二老打的。肉嫩,好克化,炖汤或者清蒸都行,最是滋补。这皮子等我硝好了,给您二老做点小物件保暖。”
这话说得朴实,却充满了真挚的孝心。黄老汉和黄老太看着女婿,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女婿有本事,发了财,却没忘了他们老两口,还如此细心体贴,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好!好!西川啊,你有心了!”黄老汉用力拍着王西川的肩膀,眼眶有些湿润。
黄丽霞看着这一幕,心里比喝了蜜还甜。男人敬重她的父母,比对她自己好还让她高兴。
当晚,黄老太就用獐子肉和部分野兔肉,炖了一大锅鲜香浓郁的汤,又炒了个野鸡肉。一家人围坐在堂屋的饭桌旁,吃着难得的野味,听着王西川说起屯里的见闻和弟妹的安排,气氛温馨而融洽。孩子们叽叽喳喳,老人们笑容满面,王西川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安宁和满足。
归途猎获,孝心岳家。一次寻常的归途狩猎,承载的却是王西川对家人细腻而深沉的爱与责任。这份通过具体行动表达出来的孝心,远比任何华丽的语言都更能温暖人心,也让这个新组建的“城市家庭”根基更加稳固。而那份关于巨额赌猎的抉择,在家庭的温暖面前,似乎也有了更清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