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居落成,玻璃窗明,九凤欢颜。王家这座气派亮堂的新房,不仅成了王西川一家的安乐窝,也成了靠山屯一道崭新的风景线,更是王西川能力和地位的无声宣言。乔迁的喜悦如同温暖的阳光,持续照耀着这个十一口之家,连带着整个院落都洋溢着一种欣欣向荣的气息。
按照本地习俗,新房入住要“温锅”,邀请至亲好友来家里吃顿饭,聚聚人气,也象征着小日子从此红红火火。王西川和黄丽霞商量后,决定不办得过于张扬,只请了岳父黄老汉一家、四弟王北川一家、小妹王琳琳一家,以及屯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建房时出了大力气的几位屯邻。人不多,但都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人。
温锅这天,天空作美,湛蓝如洗。崭新的玻璃窗将明媚的春光毫无保留地请进屋内,映照得白墙更白,木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黄丽霞、王大嫂、王琳琳以及早早过来帮忙的黄老太,在宽敞明亮的新厨房里忙碌着,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女人们的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情趣。
堂屋里,借来的几张方桌拼成了长条,上面铺着干净的塑料布。虽然新家具还没置办齐全,显得有些空旷,但那份崭新的气息和明亮的采光,足以让任何走进来的人感到心旷神怡。
王昭阳(大丫)俨然有了小主人的模样,带着王望舒(二丫)、王锦秋(三丫)几个稍大的妹妹,乖巧地给先到的客人端茶倒水,摆放瓜子花生。王韶华(四丫)以下的几个小的,则在属于她们的耳房里新奇地玩闹,不时传出咯咯的笑声。
王西川和王北川、黄大山等人陪着屯长老王老柱和几位老爷子坐在堂屋,喝着茶水,聊着屯里的闲篇,气氛融洽。王西川虽然如今威望日隆,但在这些长辈面前依旧保持着应有的礼数,这让几位老人更加高看他一眼。
临近晌午,受邀的客人陆续到齐。岳父黄老汉看着这亮堂宽敞的新房,再看看气色红润的女儿和活泼健康的外孙女们,老怀大慰,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黄大山夫妇也是真心为妹子高兴,带来的礼物虽不贵重,却是一份实在的心意。连黄二河和刘翠花,今天也显得格外安分,带来的礼物也比旁人厚了一分,只是刘翠花那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在新房的各处细节上逡巡,暗自咂舌这得花多少钱。
就在黄丽霞和王大嫂开始往桌上端菜,香气四溢,宴席即将开始时,院门口传来了几声不合时宜的、带着明显讨好和虚浮的笑声。
“呵呵,二哥,二嫂!恭喜恭喜啊!新房子温锅,这么大的喜事,咋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只见王老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藏蓝色褂子,脸上堆着刻意挤出来的、显得十分僵硬的笑容,迈步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一脸局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王东川和大嫂吴丽,以及眼神闪烁、脸上同样挂着假笑的王南川和曹玲华。
这一家子不请自来的人突然出现,让原本热闹和谐的堂屋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王老太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尴尬的气氛,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她的目光贪婪地扫过宽敞的堂屋、明亮的玻璃窗,以及桌上已经开始摆放的、明显十分丰盛的菜肴,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更“热切”了几分,自顾自地往里走:
“哎呀呀,这房子盖得可真气派!这窗户,真亮堂!还是我二儿子有本事!东川,南川,你们看看,多跟你们二哥学学!”
她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在强行给自己找台阶下,还想把王东川和王南川也拉进来,模糊他们不请自来的尴尬。
王东川和吴丽臊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王南川和曹玲华则强笑着,眼神躲闪,不敢看王西川。
王北川性子直,一看他们这架势就火了,腾地站起来,刚要开口,却被王西川用眼神制止了。
王西川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欢迎,也没有立刻驱赶,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行五人,如同看着几个陌生的闯入者。
“娘,大哥,大嫂,老三,老三家的。”王西川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们怎么来了?”
王老太被他这平静的语气弄得心里有些发毛,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干笑两声:“瞧你这话说的,我儿子家温锅,我这当娘的还能不来?再说,你大哥、三弟也都是自家人,过来给你道贺,不是应当应分的吗?”
“自家人?”王西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诮,目光扫过王东川和王南川,“娘,您是不是忘了,咱们早就分家了?而且,分得清清楚楚。”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今天我这温锅,请的都是帮过我、真心为我高兴的亲朋。我记得,当初我盖这房子,从挖地基到上大梁,大哥和三弟,好像都没伸过手吧?不仅没伸手,娘您和三弟,好像还来闹过几场?”
这话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王老太、王东川和王南川的脸上。王东川的头垂得更低了,王南川和曹玲华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王老太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恼羞成怒道:“王西川!你什么意思?就算分家了,我也是你娘!他们也是你兄弟!你现在发达了,盖起大瓦房了,就想六亲不认了是不是?”
“六亲不认?”王西川终于冷笑出声,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势,“娘,您跟我讲六亲?当初您把丽霞气得早产,躺在床上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您讲六亲了吗?您逼着我过继老三的儿子,想把我们这一房彻底挤兑出去的时候,您讲六亲了吗?您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我这房子冲了龙脉,咒咱们全屯子的时候,您讲六亲了吗?”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一步,王老太就被他那凌厉的气势逼得后退一步,脸色也越来越白。
“现在,看我房子盖好了,日子过好了,您又想起来是‘六亲’了?想起来是我娘了?”王西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寒冰炸裂,“我王西川不是开善堂的!我的饭,只给真心待我、帮我的人吃!对于那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甚至背后捅刀子的所谓‘亲人’,我王西川,不认!”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整个堂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王西川这毫不留情的态度震慑住了。黄丽霞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支持和感动。王昭阳、王望舒等孩子也停止了玩耍,有些害怕又有些解气地看着这一幕。
王老太被怼得哑口无言,浑身发抖,指着王西川:“你……你……反了!反了你了!”
王南川见势不妙,硬着头皮想上前打圆场:“二……二哥,你看,娘也是一片好心……”
“闭嘴!”王西川厉声打断他,目光如刀般刺向王南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带着你娘,还有大哥大嫂,立刻给我出去!别逼我动手请你们!”
他眼神中的狠厉和毫不掩饰的厌恶,让王南川瞬间想起了上次被打的惨状,吓得一哆嗦,后面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曹玲华更是吓得往王南川身后缩了缩。
王东川抬起头,看着面色冰冷、态度决绝的二弟,又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母亲和噤若寒蝉的三弟,脸上露出了痛苦和羞愧交织的神情。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伸手拉了拉还在兀自气愤的母亲和王南川,低声道:“娘,老三,走吧……别……别在这儿丢人了……”
王老太还想撒泼,但看到王西川那毫无温度的眼神,以及周围宾客们那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讨不到好了,再闹下去,只会自取其辱。她最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狠狠地瞪了王西川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好你个王西川!你等着!”
说完,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被王东川半搀半拉着,带着同样面如死灰的王南川夫妇,狼狈不堪、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王家新房院子。
这群不速之客的离去,仿佛带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浊气。堂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屯长老王老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端起酒杯,朗声道:“好了好了,不相干的人走了,咱们继续!来,西川,丽霞,老头子我敬你们一杯,祝贺乔迁之喜!往后的日子,就像这新房子一样,亮亮堂堂,红红火火!”
“对!祝贺西川(二哥\/妹夫)乔迁之喜!”众人纷纷举杯响应,气氛瞬间重新变得热烈和融洽起来。
黄丽霞和王大嫂赶紧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孩子们也重新活跃起来。
王西川脸上恢复了笑容,仿佛刚才那场不愉快从未发生。他端起酒杯,与众人一一碰杯,感谢大家的祝福。
温锅宴客,群丑毕现。王老太一家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并且当着众多亲朋乡邻的面,被王西川毫不留情地撕下了那层虚伪的“亲情”面纱,颜面扫地。经此一事,王西川与原生家庭中这些糟心成员的界限,算是彻底划清。而他维护自家利益、恩仇分明的形象,也愈发深入人心。
宴席在热闹祥和的气氛中继续,新房的玻璃窗映照着众人欢快的笑脸,也映照着王西川一家真正崭新、充满希望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