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西川为四丫王韶华出头,迫使孙家赔礼道歉并赔偿十个鸡蛋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靠山屯的每个角落。
这不仅仅是一次孩子间冲突的解决,更是一次力量的展示。
屯里人再次清晰地认识到,王西川家,尤其是他那九个女儿,是绝对不能轻易招惹的。
连带着,王昭阳姐妹几个在屯子里走动时,其他孩子看她们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顾忌,甚至隐隐带着点讨好。
王韶华额头上那个小伤口结了痂,在黄丽霞的细心照料下,很快就好得差不多了。
小姑娘经历了这件事,胆子似乎反而大了一些,因为她知道,爹爹会保护她。
那十个鸡蛋,黄丽霞没舍得一下子吃完,每天给孩子们蒸个鸡蛋羹,或者打在汤里,也算是难得的营养补充。
家里的日子,就在这种平静而充满安全感的气氛中继续着。
仓房里挂着的鹿肉在一天天减少,但那张巨大的马鹿皮在王西川的精心硝制下,逐渐变得柔软而富有韧性,散发着一股皮革特有的味道。
这天下午,王西川正在院子里用专用的刮刀对鹿皮进行最后的软化处理,黄丽霞在屋里带着王琉璃(五丫)、王鹿溪(六丫)做针线,王昭阳则领着王望舒、王锦秋在炕桌上认字。
王璎珞(七丫)和王疏影(八丫)在炕梢玩着布娃娃,王瑾瑜(玖儿)在摇篮里酣睡。
冬日暖阳透过窗户纸,洒下一片祥和。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略显局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带着明显讨好意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二……二哥在家吗?”
这声音……是王南川!
王西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黄丽霞在屋里也听到了,抬头与王西川交换了一个眼神,里面带着同样的警惕和一丝厌烦。
自从上次满月宴被王西川用棍棒打出去,王南川和曹玲华已经消停了好一阵子,没敢再上门。王南川的腿伤看样子是好了,只是不知道今天突然登门,又是唱的哪一出?
“门没闩,自己进来。”王西川继续手里的活计,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无波。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王南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脸上堆着刻意挤出来的、显得有些僵硬的笑容。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在他身后,跟着同样一脸假笑的曹玲华,她手里也拿着个小包袱。
两口子这副架势,一看就是来“缓和关系”的。
“二哥,忙着呢?”王南川讪笑着,一瘸一拐地走近了些(腿伤似乎还没好利索),目光扫过院子里晾晒的鹿皮和仓房里隐约可见的肉块,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嫉妒,但很快被更浓的谄媚覆盖,“呦,这鹿皮硝制得真好,二哥你这手艺绝了!”
曹玲华也赶紧上前,把手里的小包袱往前递了递,声音尖细带着夸张的热情:“二哥,二嫂在屋呢吧?我们过来看看。这不,家里攒了点鸡蛋,还有我前两天回娘家拿回来的一点红枣,给二嫂和孩子们补补身子。”
这时,黄丽霞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王西川身边,神色平静,既没有热情招呼,也没有立刻赶人,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
屋里的孩子们听到动静,都安静下来。王昭阳皱着小眉头,王望舒则撇了撇嘴,显然对这对叔婶没什么好印象。
王西川放下刮刀,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目光平静地落在王南川和曹玲华身上,既没接东西,也没让他们坐,只是问道:“有事?”
他的冷淡让王南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他很快调整过来,把篮子放在旁边的柴堆上,搓着手说:“没……没啥大事。就是……就是想着以前是我们不对,糊涂,惹二哥二嫂生气了。咱们毕竟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是?总不能一直这么僵着……爹娘年纪也大了,看着咱们这样,心里也难受……”
他开始打亲情牌,语气显得颇为“诚恳”。
曹玲华也连忙帮腔:“是啊二哥二嫂,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以后一定改!你看,南川这腿也好得差不多了,就想着来给二哥二嫂赔个不是。”说着,她还用手肘悄悄捅了王南川一下。
王南川会意,立刻微微躬身,做出赔礼的样子:“二哥,二嫂,以前是我混账,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一般见识。”
若是以前那个耳根子软、看重所谓的“兄弟情分”和“香火”的王西川,看到弟弟弟媳这般“低姿态”道歉,或许心一软就过去了。但现在的王西川,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经历过背叛、看透世情、心如铁石的重生灵魂。
他听着这些话,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冷笑。他太了解这两口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这般伏低做小,必定有所图谋。不是看自己日子过好了想来捞好处,就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王西川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你们过你们的日子,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互不打扰,就挺好。”
这话里的疏远和划清界限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王南川和曹玲华的脸色都变了一下。曹玲华忍不住说道:“二哥,话不能这么说啊!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咱们是一家人啊!你看你现在本事大了,打猎是一把好手,能不能……能不能也拉拔拉拔你三弟?带他一起进山,也好有个照应,挣了钱咱们……”
果然!图穷匕见!
王西川心中冷笑更甚。想跟着他进山?分他的猎物?占他的便宜?做梦!
他没等曹玲华说完,就直接打断,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打猎是玩命的营生,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带不了人。南川腿脚也不方便,还是在屯里好好待着吧。”
王南川急了:“二哥,我腿没事了!我能行!我给你背东西,打下手也行啊!”
“我说了,不行。”王西川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如同两道冰锥,直刺王南川,“我的猎场,我自己清楚。带个生手进去,是累赘,也是祸害。这事没得商量。”
他这话说得极重,毫不留情面。王南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羞愤交加,却又不敢发作。
曹玲华也被王西川这强硬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尴尬和压抑。
王西川不再看他们,重新拿起刮刀,开始处理鹿皮,那意思再明白不过——送客。
黄丽霞见状,也淡淡地开口:“老三,老三家的,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拿回去吧,家里不缺。没事就回吧,孩子该睡午觉了。”
连台阶都不给一个!
王南川和曹玲华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他们本以为放下身段,说几句软话,就能重新搭上关系,没想到王西川如此油盐不进,一点情面都不讲。
最终,王南川咬了咬牙,强忍着怒气,一把抓起放在柴堆上的篮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那我们就不打扰二哥二嫂了。”
说完,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曹玲华,灰头土脸、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王家院子。那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怨毒。
看着他们消失在院门外,黄丽霞轻轻叹了口气,对王西川说:“这下,算是把他们彻底得罪了。”
王西川冷哼一声:“得罪就得罪!这种亲戚,有不如无!以前他们怎么对咱们的?丽霞,心软不得。咱们现在的好日子,是拿命拼来的,凭什么让他们沾光?他们但凡有一点真心,以前就不会那样对你和孩子!”
黄丽霞点了点头,男人说得在理。想想以前受的委屈,再看看现在男人强硬的态度带来的安宁,她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爹,三叔三婶是不是又想骗咱家东西?”王望舒从屋里探出头,气呼呼地问。
王西川看着女儿,语气缓和下来:“他们骗不着。以后你们见了他们,也不用太亲近,面上过得去就行,心里要清楚。”
“嗯!知道了爹!”王望舒用力点头。
王昭阳在屋里听着,也默默记下了父亲的话。
王西川继续处理他的鹿皮,心中一片清明。他深知,对王南川这种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斩断这些吸血的触手,才能让这个家真正轻装上阵,走向更好的未来。
经此一事,王南川夫妇算是彻底明白了,想在王西川这里捞好处,是绝无可能了。那份被拒绝的羞耻和嫉妒,如同毒草,在他们心里疯狂滋长,为日后更深的矛盾,埋下了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