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兴安岭,是一年中最富生机的时候。漫山遍野的绿意浓得化不开,白桦林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林间的野花竞相开放,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野花的清香。
王西川站在院子里,看着在菜地里忙碌的黄丽霞。夏日单薄的衣衫勾勒出她略显清瘦的身形,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自从生了小玖儿后,她的身子就一直没完全恢复,这让王西川心疼不已。
当家的,站着发什么呆呢?黄丽霞直起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问。
王西川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锄头:看你这些天又瘦了。我想着,该进山打些野味给你补补身子。
黄丽霞连忙摇头:别去了,上次从魔鬼峡带回来的鹿肉还没吃完呢。再说现在天热,山里蚊虫多,遭罪。
没事,王西川坚持道,我知道这时候的野鸡和沙半斤最肥,炖汤最补人。你生玖儿时亏了身子,得好好补回来。
这时,在院子里玩耍的王望舒听见了,立刻跑过来抱住父亲的腿:爹,你要去打野鸡吗?带我去好不好?
正在屋里写暑假作业的王昭阳闻声也走出来,懂事地说:爹,娘这些天总是说头晕,是该补补了。
王西川摸摸两个女儿的头,对黄丽霞柔声道:你看,孩子们都惦记着你呢。我就去一天,不打大的,就打些野鸡沙半斤,给你炖汤。
黄丽霞见拗不过他,只好叮嘱:那早点回来,别往深山里走。
放心吧。
王西川回到屋里,开始准备狩猎用具。他取下水连珠步枪,仔细擦拭保养。夏天的猎物不像冬天那么容易追踪,需要更精巧的狩猎技巧。
他特意换上了一件浅绿色的旧衣裳,这样在林间更容易隐蔽。又往背囊里塞了几个贴饼子和水壶,这才准备出发。
爹,你要小心啊!王昭阳追到门口,小脸上写满担忧。
爹,给我带根野鸡翎子!王望舒则在后面喊。
王西川笑着应了,转身出了院门。
夏日的山林与冬日截然不同。厚厚的落叶被新生的青草取代,到处是鸟语花香。王西川沿着熟悉的小路进山,脚步轻快而警惕。
他知道,夏天的野鸡喜欢在灌木丛和草地交界处活动。那里既有藏身之处,又有充足的食物。沙半斤则更偏爱有浆果的林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王西川来到一片榛棵林。这里地势平缓,阳光充足,正是野鸡喜欢的地方。他放轻脚步,仔细搜索着地上的痕迹。
很快,他就在一片草地上发现了野鸡的足迹和散落的羽毛。看痕迹,应该是一群野鸡刚在这里觅食过。
王西川没有急着追击,而是选择了一处视野较好的高地,借助灌木丛隐蔽起来。夏天的野鸡警觉性很高,稍有动静就会飞走,需要极大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烈日当空,林间闷热难耐。蚊虫在耳边嗡嗡作响,王西川却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只有锐利的目光不断扫视着下方的草地。
终于,在等待了近一个时辰后,远处的灌木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几只肥硕的野鸡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确认安全后,才陆续走到草地上觅食。
王西川缓缓举枪,准星对准了其中最肥的一只。但他没有立即开枪,而是在等待最佳的射击时机。
野鸡群渐渐放松警惕,开始专心啄食草籽。就在这时,王西川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山谷间回荡,那只肥硕的野鸡应声倒地。其他野鸡惊慌飞走,瞬间消失在密林中。
王西川快步上前,捡起猎物。这是一只雄野鸡,羽毛鲜艳华丽,掂在手里沉甸甸的,怕是有三四斤重。
丽霞看到一定高兴。王西川满意地将野鸡装进背囊。
但他不满足于此。沙半斤比野鸡更滋补,他今天非要打到不可。
沙半斤学名椽鸡,比家鸽稍大,肉质细嫩,是上等的补品。但这种鸟极其机警,飞行速度快,很不容易猎获。
王西川继续向深山走去。他知道一片野葡萄林,这个时节沙半斤最喜欢在那里觅食。
果然,在野葡萄林边缘,他发现了沙半斤的踪迹。这种鸟的脚印很有特点,三趾向前一趾向后,在松软的土地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王西川仔细观察着地上的痕迹,判断出沙半斤的活动路线。他选择了一处下风向的位置隐蔽起来,这里既能看到野葡萄林,又不会让鸟儿闻到他的气味。
这次的等待更加漫长。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林间形成斑驳的光影。知了在树上不知疲倦地鸣叫,更添几分燥热。
王西川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依然保持着高度的专注。猎人的耐心,往往比枪法更重要。
就在太阳开始偏西时,几只沙半斤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它们先是警惕地观察四周,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落在野葡萄藤上,啄食着尚未成熟的野葡萄。
王西川屏住呼吸,缓缓举枪。沙半斤体型小,飞行速度快,必须一击命中要害。
又一声枪响,一只沙半斤应声落下。其他沙半斤惊慌飞走,瞬间无影无踪。
王西川走过去捡起猎物。这只沙半斤羽毛光滑,体型饱满,正是最肥美的时候。
这下够丽霞补身子了。王西川小心地将沙半鸡也装进背囊。
日头已经偏西,王西川开始往回走。虽然收获不错,但他还想再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打到一只野鸡。
在回家的路上,他特意绕道经过一片白桦林。这里的野鸡往往比较肥硕。
果然,在桦树林边缘,他又发现了一只正在觅食的野鸡。但这次的情况有些不同——这是一只带着一窝小鸡的母野鸡。
母野鸡显然发现了王西川,它没有立即飞走,而是发出急促的警告声,让小鸡们赶紧躲进草丛。自己却留在原地,故意弄出响声吸引注意。
王西川举枪的手缓缓放下。猎人有猎人的规矩,不杀带崽的母兽,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自然的敬畏。
他收起枪,默默转身离开。母野鸡似乎明白了他的善意,也不再叫唤,很快带着小鸡消失在密林中。
夕阳西下时,王西川回到了家。院门口,黄丽霞正抱着小玖儿张望,见到他平安归来,明显松了口气。
当家的,可算回来了!她快步迎上来,热坏了吧?快进屋喝口水。
王西川笑着从背囊里取出猎物:看,给你打了野鸡和沙半斤,炖汤最补人。
黄丽霞看着肥硕的野鸡和沙半斤,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就为这个,你在山里晒了一天?
值得。王西川简单地说。
这时,在屋里做作业的女儿们听到动静都跑了出来。王望舒第一个扑上来:爹!你真的打到野鸡了!羽毛真漂亮!
王昭阳懂事地递过毛巾:爹,擦擦汗。
王锦秋则小声问:爹,沙半斤是什么呀?
王西川一边擦汗,一边给女儿们讲解:沙半斤也是野味,比野鸡更补。等会儿炖了汤,你们都要喝,特别是你娘,得多喝点。
黄丽霞已经开始处理猎物。她手法熟练地将野鸡和沙半斤褪毛洗净,准备炖汤。
这野鸡真肥,她边忙活边说,够炖一大锅汤了。
王西川凑过去帮忙:我特意挑了最肥的。夏天猎物不好打,得碰运气。
以后别这么辛苦了,黄丽霞柔声说,我现在好多了。
那也得补。王西川坚持道,你要好好的,才能照顾好这么多孩子。
晚饭时分,一锅香喷喷的野鸡炖蘑菇端上了桌。黄丽霞特意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但给王西川的那碗明显肉最多。
你辛苦一天了,多吃点。她说。
王西川却把碗里的鸡肉都夹给了她和孩子们:我在山里吃了干粮,不饿。你们多吃。
小玖儿闻着香味,咿咿呀呀地伸手要。黄丽霞小心地喂了她一点汤,小家伙吃得津津有味。
王望舒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说:爹,明天你还去打猎吗?我也想去。
明天爹在家陪你们,王西川笑道,教你认野菜好不好?
好啊好啊!王望舒立刻来了精神。
王昭阳细心地给妹妹们分着鸡肉,自己却只喝汤。王西川注意到,夹了块鸡胸肉放到她碗里:昭阳也多吃点,正在长身体呢。
谢谢爹。王昭阳小脸微红,乖巧地吃了起来。
看着妻女们吃得香甜,王西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前世的他从未体会过这种简单的幸福,今生一定要好好珍惜。
饭后,王西川把野鸡身上最漂亮的几根翎子给了王望舒。小丫头高兴得又蹦又跳,立刻拿去跟妹妹们炫耀。
黄丽霞收拾完碗筷,给王西川端来一碗绿豆汤:解解暑气。今天在山里没中暑吧?
没事,王西川接过碗,就是蚊子多了点。
明天我去采些艾草,晚上熏熏屋子,驱蚊。
夜色渐深,女儿们陆续睡下。王西川和黄丽霞坐在院子里乘凉。
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银河横贯天际,美得令人窒息。
今天辛苦你了。黄丽霞轻声说。
不辛苦。王西川握住她的手,看到你们吃得香,我再辛苦也值得。
你啊...黄丽霞靠在他肩上,总是这么疼我们。
你们是我的全部。王西川认真地说。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野花的清香。王西川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女,心中充满宁静与满足。
明天,他还要去河边钓鱼,继续为家人准备营养美味的食物。只要家人安康幸福,再多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这一夜,王家的梦格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