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春痕 第67章 活多久，缠多久

沈棠沉默了很久，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终是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

然后缓缓转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出房间。

韩舒然已经在警局大厅的长椅上等了太久。

她蜷缩着身子，脑袋歪向一侧，眼皮早已合拢。

外套滑到了地上，她却毫无知觉。

远处忽然传来争执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短暂的宁静。

韩舒然猛地惊醒，揉了揉眼睛，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警察局的停车场上。

宋清妍正站在周谨言面前。

两人面对面，距离不过一步之遥。

宋清妍情绪激动。

而周谨言则依旧站得笔直，神色冷峻，双眸深不见底。

两人显然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

但周谨言始终不开口，只用沉默回应所有质问。

最终，宋清妍彻底爆发，猛地伸出手一把抢过周谨言握在手中的车钥匙。

下一秒，转身冲向停在一旁的黑色轿车。

拉开车门钻了进去，一脚踩下油门。

引擎轰然咆哮，车子猛地冲出停车位。

车身一个晃动，前轮狠狠撞上了路边的低矮护栏。

但她毫不在意，方向盘一转。

轮胎摩擦地面，留下两道清晰的黑痕，随后迅速消失。

周谨言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寒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却恍若未觉。

直到那辆远去的车尾灯彻底消失在街角拐弯处。

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眼神沉静。

一转头，他的视线忽然顿住。

没过多久，沈棠也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沈棠走到周谨言面前，站着不说话。

周谨言知道她要问什么。

他手插进风衣口袋，身体微微后靠，懒懒道：“有话就讲。”

他早料到这一天。

早晚的事。

她说什么，他认就是了。

不需要辩解，也不需要解释。

认下来最省事。

沈棠抿着嘴。

“周谨言，我不干了。咱们别合作了。”

脑子里排练过无数遍的话，到了嘴边，全卡住了。

周谨言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想好了？准备嫁周砚？”

“我不会嫁给他。”

她摇头，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但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不用你再掺和。之前是我太高看自己，以为能把局面控制住，其实……我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

“这些事从头到尾都在脱离我的计划。我原以为只要按步骤来，就能赢。但我错了。”

她看着他，目光终于对上他的眼睛。

“我以为走到这一步，咱俩该掏心窝子了。可从头到尾，认真的人只有我一个。”

她的呼吸有点乱。

“我付出的每一步，都是真的。而你呢？你在算什么？”

“我像个傻子，被人牵着鼻子走到现在。”

她承认，尹知禹出事那晚，她是有点动摇。

可接二连三的事砸下来，现在全清醒了。

不过是一场局，认真的人注定输。

周谨言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警察局门口。

警局门前的台阶上有水渍，映着天空的灰白色。

嘈杂的声音不断传来。

他出门时穿得很薄，只套了件风衣，里面是件白毛衣。

这种打扮他平时很少有，看起来竟有些不像他自己。

见周谨言不吭声，沈棠干脆直接摊牌。

“以后没事的话，就别再找我了。真非得见面，也希望周总懂点规矩，别越界。”

话一说完，她抬脚就走。

她没有回头，也不打算回头。

身后是一片安静。

没想到却被他喊住。

周谨言嘴角一扬，笑得漫不经心。

“沈棠，合作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这局是你开的，现在想一个人收摊？我答应了吗？”

“只要我不点头，这事就没完。你可以试试看，能跑多远。”

沈棠一下子就想起来初见他时的样子。

光是看你一眼，都能让人心里发毛。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节奏变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相处多了，她才误以为他好说话。

可这一瞬间，那股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站在原地没动，也没有转身。

沈棠沉默几秒，终于开口。

“那到底要怎样才算结束？”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稍稍侧过脸，余光瞥见了他的轮廓。

周谨言轻笑一声。

“我不喜欢说结束这种词，太俗气。”

他向前走了半步，又停下。

沈棠皱眉，有点没听懂。

“我更喜欢一句话，活多久，缠多久。”

沈棠喉咙一缩，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她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垂落下来。

……

下午，沈海出现在派出所。

原本该是郭慧来。

但她得照顾情绪崩溃的沈渝欢，只好由沈海顶上。

他进门时穿着深灰色夹克，头发略显凌乱，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显然昨晚没睡好。

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水和一盒饼干。

警察把他领进间办公室。

沈棠站在走廊拐角处等消息，耳朵却不自觉竖了起来。

沈海接过文件签了字，手都没抖一下。

走出办公室时下巴微微扬起。

看见沈棠，他脸色稍稍一变，干咳两声。

“有空去看看你妹吧，误会都清楚了。你妈……也有话想和你说。”

沈棠一听就明白他打的什么算盘，压根不接茬，盯着他反问：“你还有脸提这话？”

沈海一愣。

平日里沈棠总是温吞吞的，从没这样呛过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不满。

“你亲闺女伤成那样，外孙都没了，人家赔点钱，你就立马软了骨头？在医院的时候你不哭不闹，等来了钱反倒松口了？连一句追究的话都不敢说了？你对得起他们吗？在你眼里，亲人是不是就是换钱的筹码？你配当爸吗？”

以前她只觉得沈海偏心，瞧不上她这私生女。

现在才看清，这人根本没什么感情，眼里只有利害。

他不爱任何人，只爱自己。

沈海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被亲女儿指着鼻子骂。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微微发抖，双手攥紧又松开。

面子一下挂不住，当场吼起来。

“出息了啊！还敢教训老子！真以为我没招治你？！你给我记住，我是你爹，没有我哪有你！”

沈棠眼皮都没抬，转身就上了韩舒然的车。

身后沈海还在跳脚骂人，内容越来越难听。

她理都不理。

车门一关，引擎一响。

把那副狼狈又滑稽的画面甩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