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第188章 地脉隐泣语，银甲溯血痕

奉天殿裂隙的异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刚刚建立起初步秩序的要塞中漾开不安的涟漪。那不再是先前毁灭一切的狂暴潮汐，而是一种阴冷的、黏腻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试探。裂隙边缘如同腐烂的唇瓣微微翕动，内部浓稠的黑暗泛着油腻的波纹，那股微弱的吸力持续不断地拉扯着周遭的月光，试图将这纯净的秩序之力吞噬、玷污。

月光壁垒之后，气氛凝重如铁。残存的战士们紧握着手中修复或替代的兵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们呼吸着混合月光与淡淡焦土气息的空气，眼神死死锁住那不断“呼吸”的黑暗源头，胸膛中燃烧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经过血火淬炼、仇恨与希望交织的决死意志。

秦破虏矗立在壁垒最高处，破损的披风在月光下纹丝不动，仿佛一尊锈蚀的铁像。他的独眼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穿透那令人不适的黑暗涟漪，试图捕捉其背后隐藏的真实意图。战刀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细微的嗡鸣与空中明月洒下的辉光隐隐共振。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月光壁垒在持续汲取月华，变得愈发凝实，那流转的纯白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自行调整着结构，以适应那来自裂隙的、诡异吸力的拉扯。

“它们在试探壁垒的强度，也在试探……这月光力量的本质。”赵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平稳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银白色的眼眸中，旋转的漩涡似乎加快了些许，倒映着裂隙那令人不安的蠕动。“这不是强攻，是侵蚀。它们在寻找秩序的‘缝隙’。”

“那就让它们找！”秦破虏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老子倒要看看，是它们的爪子硬，还是陛下留下的这堵墙硬！”他顿了顿，侧头看向赵大，“你感觉怎么样？那玩意儿对你有没有影响？”

赵大微微摇头，掌心托起一团温顺跳跃的银辉：“明月之力是本源，它们拉扯的只是逸散的部分，对我体内融合的核心并无影响。反而……”他银眸微眯，感受着那来自裂隙的吸力，“这种接触，让我更清晰地感知到它们力量的‘质’——混乱、贪婪，带着一种……腐朽的饥饿感。”

就在这时，戊辰略显急促的声音通过初步修复的、以月光为纽带的精神连接传来：“将军，赵大人！地脉监测有异动！不是裂隙那边！是我们脚下，据点内部，偏西侧的废弃矿坑区域！地脉回响……变得很‘嘈杂’！”

几乎在戊辰话音落下的同时，赵大也猛地蹙紧了眉头。他比戊辰感知得更为清晰！通过体内流淌的银辉与明月、地脉的深层连接，他“听”到了——在那片被认为已经彻底清理、并被月光初步净化的矿坑区域下方，原本应如淙淙溪流般平稳的地脉之力，此刻竟传来了细碎、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低语”！那声音并非实际声响，而是直接作用于感知层面，如同无数冤魂在泥土深处啜泣、嘶吼，充满了怨毒与诱惑，试图搅乱倾听者的心神！

“西侧矿坑！”赵大与秦破虏几乎同时低喝出声。

秦破虏独眼寒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赵大，带你的人过去！戊辰，全力监控地脉异常，引导月光优先净化那片区域！其他人，保持最高警戒，防止声东击西！”

命令如石坠水，迅速传导开来。壁垒上的守军眼神更加锐利，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半寸，冰冷的杀气弥漫开来。而赵大则已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影，瞬息间掠过残破的街道，朝着西侧矿坑疾驰而去。数名初步掌握了引导月光筑城技巧、气息明显强健了许多的士卒紧随其后，他们脸色凝重，眼中却燃烧着跃跃欲试的火焰——新获得的力量，正渴望着实战的检验！

西侧矿坑，位于要塞边缘，是早年开采某种现已废弃金属的遗址。洞口早已坍塌大半，只留下黑黢黢的、如同怪兽巨口的残破入口，周围散落着锈蚀的矿车骨架和朽烂的枕木。此前，这里被认为威胁较低，只是进行了初步的月光笼罩和净化。

然而此刻，站在矿坑入口，即使不加特意感知，也能察觉到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阴寒气息，正从地底深处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铁锈混合腐殖质的腥气，与周围纯净的月光格格不入。坑洞内壁，那些原本在月光照耀下应该呈现出灰白色的岩石，此刻竟隐隐泛着一种不祥的、仿佛干涸血迹般的暗红色泽。

“好浓的怨念和……死气。”一名跟随赵大前来的年轻士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低声说道。他手中凝聚的月光似乎都受到了压制，光芒变得有些晦暗。

赵大银白色的眼眸扫过矿坑入口，瞳孔中的漩涡缓缓旋转，穿透表层的岩石，直视地脉能量的流动。在他独特的视野中，可以看到原本应该如银色脉络般平稳流淌的地脉之力，在此地变得如同被污染的河流，充满了浑浊的、翻滚着黑红色气泡的“淤塞”！那些充满负面情绪的“低语”，正是从这些能量淤塞点散发出来！

“不是‘归墟’的直接侵蚀，”赵大沉声开口，声音带着奇异的穿透力，驱散着周遭令人不适的氛围，“是这片土地本身沉淀的……‘旧伤’。是无数岁月中，死于此地、怨念不散的亡魂残响，混合了某种……更古老的阴戾之气。之前的‘归墟’黑暗爆发，如同在死水上砸下了巨石，将这些沉淀的污秽搅动了起来。明月之力的净化，触及了表层，却未能涤荡这深埋的积垢。”

他抬起手，掌心银辉流淌，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向矿坑深处延伸。银辉所过之处，那暗红色的岩石表面仿佛被灼烧般，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缕缕若有若无的黑烟，那地底的“低语”也随之变得更加尖锐、狂躁！

“它们……在抵抗净化？”年轻士卒惊讶道。

“不完全是抵抗，”赵大眉头紧锁，仔细分辨着那通过银辉反馈回来的信息，“更像是一种……本能的依附和……转化。这些沉淀的负面能量，似乎在被那裂隙的吸力……吸引？或者说，它们在试图与‘归墟’的力量建立某种联系，成为其延伸的触角！”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心中一凛！如果任由这些深埋的“旧伤”被“归墟”利用，那么他们辛苦构筑的月光壁垒，很可能从内部被瓦解！这些地底的污秽，将成为“归墟”扎根于此的温床！

“必须尽快清除它们！”赵大断然道，银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银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运转起来，与空中明月的联系瞬间加强！更多的月华如同受到召唤，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纯白光柱，笼罩住他的身躯，继而通过他，化作澎湃的银色洪流，冲向矿坑深处！

“嗡——！”

银辉与地底淤塞的负面能量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爆发出一圈无声的精神风暴！矿坑周围的空气剧烈扭曲，碎石簌簌落下。那地底的“低语”瞬间变成了尖锐的嚎叫，充满了痛苦与疯狂！

赵大闷哼一声，身形微微晃动。那负面能量的顽固和浓稠超出了他的预计，其中蕴含的强烈怨念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试图刺穿他的意志防御！他身后几名士卒见状，立刻上前，纷纷催动体内初步凝聚的月光之力，化作一道道或粗或细的银白光束，注入赵大体外的银辉洪流之中！

集合众人之力，银辉的光芒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压入污浊的泥沼！暗红色的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那渗透出来的阴寒气息被强行逼退，地脉中浑浊的能量流也开始有了一丝被净化的迹象。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即将取得突破之际——

“桀——！”

一声极其尖锐、充满恶意的嘶鸣，猛地从矿坑最深处炸响！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所有人的灵魂！几名实力稍弱的士卒如遭重击，脸色瞬间煞白，口鼻中渗出血丝，凝聚的月光之力险些溃散！

与此同时，矿坑地面剧烈震动起来！一道巨大的、由浓郁黑红色怨念能量构成的扭曲手臂，猛地从地底伸出，五指箕张，带着撕裂一切的恶念，狠狠抓向为首的赵大！那手臂上，仿佛浮现出无数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不再是无形无质的能量干扰，而是负面能量高度凝聚后形成的……实体化攻击！

“小心！”赵大厉喝，银白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惊色。他没想到，这地底的污秽竟然能凝聚到如此程度！仓促之间，他双掌猛地向前推出，体内银辉毫无保留地爆发，在身前凝聚成一面厚重的、铭刻着复杂明月符文的银色光盾！

“轰！！！”

黑红色巨臂狠狠砸在银色光盾之上！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将矿坑入口的碎石彻底震成齑粉！赵大身形剧震，向后滑出数步，银色光盾上裂纹密布，光芒急剧闪烁。那巨臂也随之溃散大半，但残余的能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缠绕在光盾之上，不断侵蚀、消磨！

“结阵！月光锁链！”赵大强忍着灵魂层面的震荡，嘶声下令。

幸存下来的士卒强提精神，迅速移动方位，彼此气息相连，引导月光之力化作数道凝练的银色锁链，如同灵蛇般缠向那正在重新凝聚的黑红色巨臂！锁链与怨念能量接触，发出刺耳的腐蚀声，银光与黑红之气不断互相湮灭。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凶险的能量对耗与意志比拼！

赵大银牙紧咬，他能感觉到，这地底深处隐藏的负面能量源头，远比表现出来的更加庞大、更加古老！仅仅是这样被动防御和净化，不知要耗到何时，而且极可能被其拖垮！必须找到其核心！

他分出一缕心神，强行穿透那混乱的能量场，向地脉更深处探去！银辉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在污浊的能量淤泥中艰难穿行，感应着那无数“低语”中最强烈、最怨毒的那个“声音”的来源！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和信息碎片顺着银辉反馈回来——黑暗的矿道、惨烈的坍塌、绝望的呼救、监工的皮鞭、同伴相食的惨剧……这是无数葬身于此的矿工，历经漫长岁月积累下来的血泪与怨恨！而在这些纷杂的怨念深处，他隐约捕捉到了一丝……更加冰冷、更加古老、仿佛源自大地本身某种创伤的……阴戾意志！是它，在整合、放大这些亡魂的怨念，使其拥有了近乎本能的攻击性和对秩序力量的极端憎恶！

“找到你了！”赵大银白色的眼眸骤然亮起！他猛地撤回大部分用于防御的银辉，全部心神锁定地脉深处某个剧烈搏动的、如同心脏般的黑暗核心！

“戊辰！引导明月之力，集中轰击我标记的位置！”赵大通过精神连接嘶吼，同时将自己感知到的坐标清晰地传递出去！

空中，那轮纯白明月似乎感应到了下方子民的呼唤与危机，光芒微微一凝，一道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炽亮的纯白光柱，如同天神掷下的审判之矛，撕裂长空，无视了物理阻隔，悍然贯入大地，精准地轰击在赵大标记的那个地脉节点之上！

“不——！！！”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非人的精神尖啸，从地底深处猛烈爆发！整个矿坑区域的地面如同波浪般翻滚、塌陷！那黑红色的巨臂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瞬间崩溃、消散！缠绕在银色光盾和锁链上的残余怨念也如同失去了源头，迅速淡化、蒸发。

地脉中那浑浊的能量流，以那个被轰击的节点为中心，开始快速变得澄清、平稳。那令人窒息的阴寒气息和烦人的“低语”如同潮水般退去。

月光重新毫无阻碍地洒落，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却凶险异常战斗的土地。矿坑入口几乎被彻底夷平，露出下方更深层的、泛着正常岩层色泽的坑道。

赵大喘着粗气，散去身前的光盾，银白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身后的士卒们更是东倒西歪，几乎虚脱，但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与自豪。

“结……结束了吗？”年轻士卒拄着膝盖，声音颤抖地问。

赵大没有立刻回答，他银眸微闪，再次仔细感知地脉。那股整合怨念的古老阴戾意志确实消失了，被明月之力彻底净化。但……地脉深处，似乎还残留着某种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印记”，如同伤愈后留下的淡淡疤痕。而且，他隐约觉得，刚才那古老意志在彻底湮灭前，似乎向他传递了一丝……并非纯粹怨毒，而是混合了某种解脱与……警告的复杂情绪？

警告？警告什么？

就在这时，秦破虏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但危机解除的景象，独眼中闪过一丝放松，随即又被凝重取代：“怎么样？”

“地底积怨的核心已被净化，”赵大收敛心神，沉声道，“但将军，我们脚下这片土地，隐藏的‘旧伤’恐怕不止这一处。‘归墟’的力量，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唤醒、利用这些古老的伤痕。”

秦破虏看着那被纯白光柱轰出的、深不见底的地穴，独眼眯起：“妈的，还真是内外交困……看来，光是守着这堵墙还不够。”他转头看向赵大，目光锐利，“能追踪到其他类似的‘旧伤’节点吗？”

赵大缓缓点头：“可以尝试。通过明月之力与地脉的共鸣，应该能感知到那些能量流动异常、充满负面情绪的区域。只是……需要时间，而且未必都能像这次一样顺利清除。”

“那就一个一个拔掉！”秦破虏语气斩钉截铁，“在它们被‘归墟’完全利用之前！戊辰，配合赵大，绘制地脉‘伤疤’图谱！我们要把这堡垒底下，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顿了顿，望向依旧在微微“呼吸”的奉天殿裂隙，声音低沉而冰冷：“至于外面那些杂碎……等咱们家里收拾干净了，再慢慢跟它们算总账！”

月光无声洒落，照耀着刚刚经历了一场地下暗战的战士们。他们擦拭着汗水与血污，眼神疲惫却坚定。脚下的土地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每个人都清楚，这平静之下，依旧暗流汹涌。清理“旧伤”的任务艰巨而漫长，而裂隙对面的“归墟”，更像是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狰狞的獠牙。

帝国的余烬，在这绝境之中，不仅要抵御外侮，更要抚平内伤。每一步，都踏在未知与危险之上，而希望，就在这清理每一寸污秽、巩固每一分秩序的艰难过程中，如履薄冰地，向前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