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乌啸世录 第606章 墟城余烬 彼岸微光

# 第六百零六章 墟城余烬 彼岸微光

议会遗迹的湮灭冲击，如同亿万道锋利的碎片风暴，紧咬着逃亡众人的后背，撕裂着本就脆弱的时空结构。身后那象征着渡世议会昔日荣耀与悲怆的“诸识之殿”废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内坍缩、瓦解，化为一片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虚无黑暗。连接其与无归城“锈蚀图书馆”的扭曲入口通道，也在剧烈震荡中明灭不定，边缘开始出现崩溃的征兆。

“快！通道要塌了！”辰战天怒吼，战意化作澎湃推力，将速度催发到极致，托着昏迷的陆青崖和神识受损的逻各斯，如同流星般射向那越来越不稳定的暗金光晕出口。叶尘、星澜、石岚等人紧随其后，将身法施展到极限，险之又险地穿过那些不断崩塌、闭合的空间褶皱。

当他们终于从那扭曲的入口通道中挣脱，重新踏足“锈蚀图书馆”那片死寂的根部区域时，身后的暗金光晕如同破碎的镜子般轰然炸开，化作漫天光点消散，彻底断绝了与议会遗迹的联系。只有一丝冰冷的、仿佛来自无尽高远之处的“注视感”，如同跗骨之蛆，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众人心头——那是“归零程序”对“无法分析高危变量”的锁定标记，虽然因为信标核心的崩溃而变得模湖、迟滞，但并未完全消失。

图书馆内部依旧维持着“万象归藏”的死寂伪装，如同巨兽假寐。伯恩斯坦的气息微不可查，显然在全力维持这脆弱的伪装，抵挡着外部“寂静领域”的同化侵蚀。但众人能感觉到，图书馆本身的“腐朽”气息正在加重，那层灰败之色正从根部向上蔓延，显然三个时辰的时限已然不远，且方才议会遗迹崩溃的冲击，也对它造成了额外的负担。

“必须立刻离开无归城！”叶尘果断道，青辉眸扫视四周，“‘信标’虽毁，但其最后发出的警报，恐已引起‘程序’对此地更深的关注。且城中之‘寂静领域’受其影响，正在加速‘凝固’，一旦完全固化，便成囚笼。”

仿佛印证他的话，透过图书馆那失去活性、宛如普通岩壁的外墙缝隙，隐约可见外界的景象越发诡异。街道、建筑、乃至空中悬浮的尘埃，都呈现出一种近乎“琥珀”般的凝固质感。色彩褪去，声音绝迹，连能量的流动都近乎停滞。整个无归城，正在从一座混乱喧嚣的罪恶之都，加速化为一座巨大而冰冷的“时空琥珀”，将其中一切存在，无论善恶强弱，都永恒封存，等待最终的“清理”。

“奶奶的，这鬼地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辰战天骂道，随即看向叶澜，“小子，你的‘战纹堡垒’还能动吗？”

石岚沉声感应，他与停泊港方向堡垒的战纹链接依旧存在，但信号微弱且受到严重干扰。“堡垒核心受损不轻，且外部‘凝固’力场极强，强行启动，消耗巨大，且可能暴露位置。”

“无妨。”叶尘抬手，指尖青辉流转，勾勒出一个玄奥的立体符文，“我可临时构建一道‘超脱遁空符’，借图书馆最后一点规则活性为跳板，将我们直接传送至堡垒停泊区域附近。但机会只有一次，且波动可能加速图书馆伪装的崩解。”

“顾不得那么多了，走！”辰战天拍板。

叶尘不再犹豫，青辉符文骤然亮起，将众人笼罩。符文旋转，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但这次扭曲并未撕裂空间，反而如同“滑入”了某种更深层的规则夹缝，带着众人以一种近乎“消失”又“重现”的方式，瞬间跨越了无归城大半个被“凝固”的区域，直接出现在了c-73停泊港外围一处相对隐蔽的废料堆阴影中。

不远处，伪装成巨大陨石的“不灭薪火·战纹堡垒”静静悬浮，表面的岩石纹理在周围凝固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死寂。

几乎在他们现身的同一时刻，众人心头勐地一跳！一股远超之前“寂静领域”的、更加宏大、更加冰冷、更加不容违逆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光幕，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自极高极远的维度层面降下，无声无息地掠过了整片无归城空域！

“程序”的深度扫描！它果然被惊动了，正在加速对此地的“评估”！

“快上船！收敛所有气息！”叶尘低喝，与辰战天联手，以无上伟力强行在堡垒外那近乎凝固的力场中撕开一道细微缝隙，众人如同游鱼般迅速钻入。

堡垒内部，留守的逻辑圣殿学者与永眠魂军早已严阵以待，虽然能量储备因维持伪装和抵抗侵蚀消耗巨大，但核心系统尚能运转。

“石岚！启动堡垒，最大功率，目标——‘无序星云’深处，随机坐标跳跃！立刻！”叶尘一进入舰桥便命令道。

“明白！”石岚冲向控制王座，气血与战纹疯狂涌入。堡垒发出低沉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的岩石伪装寸寸剥落，露出下方暗金泛红的狰狞舰体与战纹。引擎喷射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色弦能光焰，强行挣脱着周围那粘稠如胶的“凝固”力场，缓缓加速。

就在堡垒即将突破停泊港区域，冲向外部虚空的刹那——

“咦？”

一个苍老、平和，却仿佛蕴含无穷智慧与时光沉淀的声音，如同直接在众人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

紧接着，在堡垒正前方的虚空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身影悄然浮现。

那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的老者。他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甚至没有散发出修行者应有的道韵。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凝固的虚空中，却仿佛与周围那死寂的“琥珀”世界格格不入，又似完美地融入了某种更深层次的“静谧”之中。他的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万物本质，此刻正带着一丝探究与好奇，打量着这艘试图逃离的“战纹堡垒”。

最令人心惊的是，那笼罩全城的“凝固”力场，以及那刚刚掠过的、冰冷宏大的“程序扫描”波动，在触及这老者身周时，竟如同微风拂过山石，未掀起丝毫波澜，也未引起任何“关注”！

此人是谁？能在“归零程序”的注视下如此从容？

“小友们，不必紧张。”灰袍老者微微一笑，声音平和，“老朽并无恶意。只是感知到此处有‘故人’气息，以及……一丝颇为有趣的‘变量’波动，故来一观。”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堡垒，在叶尘和辰战天身上略微停顿，露出一丝了然与追忆，随即，落在了被星澜搀扶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陆青崖身上，尤其是在陆青崖眉心那枚“宁静之星”以及其体内那独特的心象波动处，停留了最久。

“阿尔德隆的‘宁静之星’……还有这初具雏形、却已触摸‘规则之外’意境的‘心象世界’……原来如此。”灰袍老者喃喃自语，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看来，‘观星者’当年追寻的道路，并未完全断绝。小友，你福缘不浅。”

“阁下是……”叶尘上前一步，青辉道韵隐而不发，却已锁定了对方。此人给他的感觉，深不可测，甚至……不在他与辰战天之下！且其身上，隐隐有一丝与阿尔德隆、与渡世议会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超然的意蕴。

“老朽‘虚谷子’，曾是渡世议会一介闲散长老，痴迷于‘彼岸’之论与‘维度弦歌’。”灰袍老者——虚谷子捋须微笑，“议会分裂后，老朽心灰意冷，遂隐居于无归城这‘规则坟场’深处，借其混乱与死寂，参悟‘寂灭’与‘新生’之妙，倒也偷得些许清静。不想今日，竟被诸位小友闹出的动静惊醒。”

渡世议会长老！隐居于此！众人心中震撼。难怪他能无视“程序”扫描与“寂静”凝固！

“前辈既为议会宿老，可知‘钥匙追寻者’之疯狂计划？可知‘归零程序’已近？”守墓人激动上前，声音颤抖。

虚谷子叹息一声，眼神复杂：“略知一二。激进派早已偏离初衷，与虎谋皮，所求非善。‘程序’之威，非人力可挡，其周期运转，乃维度海之宿命。然，宿命并非无解，只是解非常解。”

他看向陆青崖，又看向叶尘与辰战天：“诸位小友，身怀‘超越’特质，已成‘变量’。今日毁去‘信标’，虽引‘程序’侧目，却也打乱了某些人的算计，更让那‘钥匙’追寻之路，平添变数。此乃祸，亦是福。”

“前辈可有指教？”叶尘拱手问道，态度恭敬了几分。此老显然知晓极多。

“指教谈不上。”虚谷子摇头，“老朽枯守此地，参悟的也不过是‘顺其自然，于寂灭中寻一线生机’的笨办法。倒是这位昏迷的小友……”他再次看向陆青崖，“他所行之路，与阿尔德隆乃至议会早期某些先贤的理念暗合，或许……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老朽观其心象，虽受创不轻，却因祸得福，根基更为浑厚，对‘存在’与‘意志’的领悟已入门槛。待其苏醒，前途不可限量。”

他顿了顿，屈指一弹，一道澹灰色的、非实非虚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没入陆青崖眉心：“此乃老朽参悟‘墟寂’规则的一点心得，或可助他稳固心象，加快恢复。也算是对阿尔德隆老友的一点念想。”

光点入体，陆青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丝，气息也平稳了些许。

“多谢前辈。”星澜代陆青崖行礼。

虚谷子摆摆手，目光望向那越来越“凝固”、色彩近乎彻底消失的无归城，以及那冥冥中愈发清晰的、来自高维的冰冷“注视”，缓缓道：“此城已不可留。‘程序’的清理优先级正在提升，很快，这里将化为纯粹的‘虚无’。诸位小友，尽快离开吧。”

他又看向叶尘和辰战天：“二位道友，修为已臻化境，前路自明。老朽唯有一言相赠：真正的‘彼岸’，或许不在对抗‘归零’，亦不在顺从‘寂灭’，而在于找到那超脱二者之上的……‘第三种状态’。这‘混沌之火’……或许正是探索此路的一缕微光。”

言罢，虚谷子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澹，如同要融入这片正在死去的虚空。

“前辈，议会档案库中，关于‘第三种状态’或‘彼岸桥梁’，可有记载？”逻各斯长老急声问道，他神识受损，但求知欲不减。

虚谷子即将消散的身影微微一顿，留下最后一道飘渺的意念：

“档案库深处……确有关于‘彼岸之桥’的残缺构想……提及需集‘真实维度之基’、‘超脱时序之锚’、‘逆乱因果之刃’、‘无尽演化之心’等数种近乎传说中的要素……其最后可能的研究方向记录……指向‘生命禁区’深处……一个被称为‘易’的失落遗迹……”

话音袅袅，虚谷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生命禁区’……‘易’？”辰战天皱眉。

“‘易’……难道是……”叶尘眼中青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此地不宜久留！”石岚吼道，堡垒终于在弦能的全力推动下，挣脱了最后一丝“凝固”力场的束缚，如同离弦之箭，冲入了外部相对“正常”的虚空，随即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一次最大距离的、方向随机的短途“弦跃”，瞬间消失在了无归城所在的这片正快速“死去”的星域。

在他们身后，无归城那庞大的、怪诞的轮廓，在冰冷“注视”下，最终彻底失去了所有色彩与活力，化为一座巨大、寂静、永恒的灰色“琥珀”，悬浮于死寂的虚空中，等待着最终被“归零”的洪流无声抹去。

堡垒内部，警报解除，但气氛依旧沉重。他们成功逃脱，但也彻底暴露，并背负上了“归零程序”的标记与“钥匙追寻者”的仇恨。前路，是更加危险莫测的“生命禁区”，以及那可能存在的一线关于“彼岸”的渺茫希望。

陆青崖在昏迷中，眉心“宁静之星”与虚谷子留下的灰光交相辉映，识海内，那包容万有的“心象星云”，正在缓慢而坚定地重塑、稳固，并隐隐指向某个遥远而神秘的方向……

（第六百零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