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心殿。
这里不仅是寝宫,更像一口封死的棺材。
窗棂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光,也隔绝了风。
空气黏稠得化不开,充斥着老人将死的腐朽味,以及浓烈到刺鼻的檀香。
朱至澍站在门槛外。
军靴底沾着夔门的泥,与这金砖铺地的富贵温柔乡格格不入。
“世子爷,留步。”
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横在了半空。
长史张德。
这老太监脸上挂着笑,那是宫里人特有的、像是用浆糊裱出来的假笑。
他没弯腰,甚至连拂尘都没甩一下,就那么直挺挺地拦着。
“王爷刚睡下。陈御医说了,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惊了王爷的驾。”
张德身后,两排带刀护卫按着刀柄,眼神不善。
那是盯着猎物的眼神。
不远处的连廊下,瑞安王朱奉铉正端着紫砂壶,壶嘴对着嘴,滋溜一口,眼神戏谑。
他在看戏。
看这个离家四年的侄子,怎么在这道门槛前碰得头破血流。
朱至澍没看张德。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平淡:“我是世子,回来看爹。让开。”
“规矩就是规矩。”
张德上前半步,那张白胖的脸几乎贴到朱至澍面前,声音压得极低,透着股阴毒:“殿下在外面带兵是把好手,但这王府里的水,深着呢。您刚回来,怕是还不知道这天姓什么了。”
这是摊牌。
老王爷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他们手里的人质。
朱至澍笑了。
他突然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梁冠。
“噗通。”
双膝砸地。
这一跪极其干脆,膝盖骨撞击金砖的闷响,让张德眼皮猛地一跳。
“父王!儿臣来迟了!”
朱至澍仰起头,对着紧闭的殿门一声嘶吼。
声音凄厉,穿透了厚重的门板。
张德愣住了。
连廊下的朱奉铉也愣住了,端着茶壶的手僵在半空。
这就跪了?
那个在辽东杀人如麻的摄政王,就这点成色?
张德眼底闪过一丝轻蔑。
到底是毛头小子,除了哭,也就是个废物。他刚想开口嘲讽两句,朱至澍的哭声戛然而止。
没有过渡。
没有预兆。
他保持着跪姿,但那双原本悲戚的眼睛,此刻却干燥得可怕。
瞳孔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种经过精密计算后的冰冷。
“戏演完了。”
朱至澍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动作慢条斯理。
“既然你们不给孤体面,那孤就帮你们体面。”
“什么?”张德还没反应过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
不是刀剑出鞘。
是某种精密机械上膛的声音。
朱至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粗的铁器。
转轮手枪。
枪管粗大,泛着幽蓝的烤蓝光泽,枪口直接顶在了张德那张白胖的脸上。
冰冷的触感让张德浑身的肥肉猛地一颤。
“殿下,您这是……”
“砰!”
没有废话。
没有审判。
近距离击发。
巨大的动能直接掀飞了张德的天灵盖,红白之物喷溅而出,糊了后面那个护卫一脸。
枪声在回廊里炸响,震耳欲聋。
张德的尸体直挺挺倒下,那张脸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回的错愕。
“啊——!!”
连廊下的朱奉铉吓得手一抖,紫砂壶摔得粉碎。
“杀人啦!世子杀人啦!快!拿下这逆子!”
那两排护卫终于反应过来,拔刀就要冲。
迟了。
“哗啦——!”
存心殿四周的屋顶瓦片瞬间爆裂。
不是什么黑影。
是一群穿着迷彩作训服、脸上涂着油彩的士兵,顺着绳索极速滑降。
这是李定国的特战队。
他们手里端的不是刀,是宋应星特制的连发钢弩,和截短了枪管的霰弹枪。
“笃笃笃笃!”
钢弩激射。
三棱破甲箭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精准地钉入护卫们的咽喉、眼窝。
鲜血飙射。
仅仅三息。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十二名王府精锐护卫,全部变成了地上的尸体。
没有惨叫。
因为喉管都被射穿了。
李定国落地,军靴踩在血泊里。
他没看地上的尸体,只是熟练地给手里的霰弹枪换上一发新弹,枪口微微下垂,站在了朱至澍身后。
整个后院,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硝烟味在弥漫,迅速盖过了那股腐朽的檀香。
朱至澍跨过张德的尸体。
他走到瘫软在地的朱奉铉面前,弯下腰,捡起那块摔碎的紫砂壶片。
“叔父。”
朱至澍把玩着锋利的瓷片,声音温和:“茶好喝吗?”
朱奉铉浑身都在抖。
他看着那一地的尸体,看着那把还在冒烟的转轮手枪,牙齿咯咯作响:“你……你这是造反……我是瑞安王……我是你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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