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风流，偏为你倾城 第144章 暗流寻踪

疗养院的夜晚，寂静得能听见远处杉林的风声。沈砚卿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手中的水杯早已凉透。楚清辞整理完最后一份加密报告，抬头看见他凝重的侧影，起身走了过去。

“还在想‘第二只鼹鼠’的事？”她轻声问，将一件薄外套披在他肩上。

沈砚卿回过神，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一同看向窗外。“嗯。张猛是外围，提供疗养院的动态。但我们联系海外学者这件事，是三天前才由韩婧通过她最信任的渠道秘密启动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我，只有韩婧、负责接洽的具体经办人、以及……我们委托的海外中间人。”

他的声音很低，像在梳理，又像在排除。“经办人是韩婧从沈家特别事务部挑选的，背景干净，跟了她八年。海外中间人是苏墨澈通过国际律协关系介绍的，信誉很好，只负责传递信息，不知道具体内容。泄密的可能性都不大。”

“那剩下的就是……”楚清辞的心沉了沉，“韩婧本人？或者……中间环节被监听了？”

沈砚卿摇头：“韩婧是父亲亲自培养的人，跟了沈家二十年，处理过比这更机密的事。监听的可能性存在，但韩婧使用的通讯线路是沈家最高级别的加密专线，被常规手段监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还有一种可能——对方并非通过我们这条线得知。海外那两位学者，王教授和孙博士，当年退出‘北斗’后，一直旅居海外，潜心学术，但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周世宏经营这么多年，在海外也有势力，会不会是他自己通过其他渠道，察觉到了我们在接触这两位关键证人？他只是通过内线张猛来验证或提醒？”

这个推测，让泄密源从己方内部转移到了外部，压力稍减，但同样令人不安。这意味着周世宏对海外情况的掌控力，比预想的更强。

“无论如何，排查必须进行。”沈砚卿转身，看着楚清辞，“对内，对韩婧的经办人、以及所有可能接触到此信息的人进行一轮最隐秘的核查，包括通讯记录、近期异常行为、财务状况。对外，请苏墨澈通过他的渠道，委婉提醒海外中间人和两位学者，注意安全，并评估是否有其他势力在关注他们。”

楚清辞点头：“我马上安排。但这样一来，我们内部难免人心浮动。”

“顾不了那么多了。”沈砚卿语气坚决，“在揪出真正的隐患之前，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所有核心信息的传递，从今天起，升格为你我直接对口，或者通过我们两人共同加密确认的渠道。韩婧那边，我会亲自和她沟通，她会理解。”

这是将信任圈压缩到最小，也是将压力和责任全部扛在了两人肩上。楚清辞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没有反对，只是更紧地回握了他的手。“好。我们一起来。”

就在这时，沈砚卿的工作手机（由楚清辞保管，但重要信息会转达）收到了徐林的加密文字汇报：“老板，张猛上交的加密通讯器破解有进展。最后几条指令的发送源，经过多重跳转和伪装，最终定位到一个位于东南亚某国的服务器，该服务器属于一家空壳网络安全公司。技术组反向渗透发现，该服务器在指令发送时间段，与国内多个Ip有加密数据交换，其中一个Ip……经过追踪，登记在周世宏名下的一家慈善基金会办公室。”

虽然依旧没有直接通话录音或文字内容，但这个Ip关联，已经构成了指向周世宏的强有力电子证据链一环！证明那个用于指挥张猛（以及可能其他内线）的加密指令中心，与周世宏直接相关！

“另外，”徐林继续汇报，“对张猛的进一步询问中，他回忆起一件事：大约一个月前，他接受‘中间人’（已潜逃）指令，去市郊一个废弃仓库‘取货’。货物是一个小型的信号屏蔽器，他按照指令将其秘密安装在疗养院西侧围墙外的绿化带里，位置很隐蔽。他当时不知道具体用途，后来推测可能是用于配合某些行动时，短暂干扰局部通讯或监控。我们已经找到并拆除了该设备。”

信号屏蔽器！这说明对方不仅在窃取信息，还在为实质性的破坏行动做准备！疗养院西侧……正是陆清雅病房所在的大致方向。

楚清辞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张猛反水，这个隐藏的信号屏蔽器，很可能在未来某次袭击中，造成致命的通讯中断。

“让技术组仔细检查那个屏蔽器，看有没有特殊标记或可追溯的线索。”沈砚卿指示，“另外，询问张猛，是否知道其他类似的‘任务’或‘指令接收点’。”

处理完这些，时间已近午夜。沈砚卿因为长时间的思考和站立，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脸色也有些发白。

楚清辞立刻扶他坐下，拿来药和温水。“今天就到这里，你必须休息了。”

沈砚卿这次没有坚持，他知道自己身体的状态确实到了临界点。服下药，他靠在床头，看着楚清辞为他整理被角，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他忽然伸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

“清辞，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歉疚，“本应是我护着你，却让你冲在了最前面，承受这么多。”

楚清辞握住他的手，贴在脸侧，摇了摇头：“我们之间，不说这些。你好好恢复，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睡吧，我守着你。”

她在床边坐下，像之前许多个夜晚一样，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轻轻起身，回到书桌前，开始部署沈砚卿刚才吩咐的排查任务。她首先联系了韩婧，用最委婉但清晰的方式，传达了沈砚卿的决定和担忧。

韩婧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声音平稳地传来：“我明白了，楚小姐。请转告沈总，我完全理解并支持。内部核查我会立刻秘密启动，以最不影响士气的方式进行。经办人小陈我会亲自负责甄别。另外，关于海外情况，我已经收到了中间人的反馈，王教授和孙博士都表示愿意提供帮助，但孙博士最近似乎遇到了一点麻烦，他所在的大学实验室接到匿名投诉，指控他早年参与的研究存在伦理问题，正在接受内部审查，可能暂时无法分心。王教授则相对顺利，已经准备好了一份书面证词和部分通信复印件，正在通过安全渠道传送。”

孙博士遇到麻烦？时间点如此巧合？

楚清辞心中一紧：“投诉的内容是什么？能查到来源吗？”

“投诉信是匿名的，内容直指当年‘北斗’小组内部关于人体实验的争议，措辞激烈，但不具体。学校方面启动的是例行调查程序。”韩婧回答，“来源正在查，但恐怕很难。这很像是有人想拖住孙博士，或者给他压力。”

这无疑是周世宏势力的又一次干扰。

“保护好王教授那边的通道。孙博士那边，通过中间人表达我们的关切，如果需要任何帮助，我们可以提供。同时提醒他们注意人身安全。”楚清辞指示。

“明白。”

结束与韩婧的通话，楚清辞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局势就像一张不断收紧又布满倒刺的网，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她看向床上沉睡的沈砚卿，心中那份守护的意念更加坚定。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平静，暗流汹涌。

舆论场上，楚清辞放出的专业证据逐渐占据上风，更多严肃媒体开始跟进调查“北斗”小组的往事和背后涉及的伦理法律问题。周世宏方面的水军虽然仍在聒噪，但影响力大减。沈氏集团的股价在短暂波动后回稳，甚至因为沈砚卿和楚清辞展现出的“为真相和正义抗争”的形象，获得了一些正面关注。

法律程序方面，在沈家动用资源疏通和苏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对周世宏的立案申请终于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有关部门正式受理，并开始了初步调查。虽然距离正式立案还有距离，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胜利。周世宏方面则聘请了庞大的律师团，试图从程序和证据层面进行阻击。

内部排查在韩婧的主持下悄然进行。经办人小陈通过了初步核查，背景和通讯记录均未发现异常。但韩婧在排查沈氏集团财务部副总监钱伟时，发现了新的疑点：钱伟的妻子最近频繁出入高端消费场所，购置了大量奢侈品，与其正常收入严重不符。而钱伟本人，在沈氏资金问题爆发前后，曾多次以“考察项目”为由前往邻市，行程存在可疑空白。韩婧没有打草惊蛇，只是加强了监控。

疗养院内，沈砚卿的身体状况稳步好转，头痛和眩晕基本消失，医生允许他进行一些轻度的脑力活动和短时间走动。他更多的时间花在和楚清辞一起分析情报、推演局势上。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一个眼神就能领会对方意图的程度。

陆清雅恢复得也不错，已经可以下床进行简单活动，精神也开朗了许多。她对楚清辞的依赖与日俱增，姐妹俩的关系在患难中迅速升温。

这天下午，楚清辞正在房间里和沈砚卿讨论如何进一步切断周世宏可能的海外退路，林悦敲门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楚小姐，沈先生，前台说……有一位自称是楚云澜女士旧友的女士来访，想见楚小姐。她说她姓李，叫李婉茹。”

李婉茹？！周世宏的夫人！她竟然亲自来了？

楚清辞和沈砚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警惕。前两天她的律师刚来过，被她强硬回绝，现在本人亲自登门？想做什么？

“她一个人？”沈砚卿问。

“是，一个人，没带随从，看起来很……朴素，眼神有些憔悴。”林悦描述道，“她说，有些关于楚云澜女士的旧事，想私下告诉楚小姐，很重要。”

“不见。”沈砚卿斩钉截铁，“太危险。谁知道她是不是周世宏派来实施什么极端手段的。”

楚清辞却沉吟起来。李婉茹亲自冒险前来，还是打着母亲的旗号……是周世宏新的计策，还是……这个女人本身，在巨大的压力下，产生了别的想法？

“让她进来吧。”楚清辞做出了决定，“安排在公共会客区，我们的人全程监控，做好安全检查。我和砚卿一起去见她。”

“清辞！”沈砚卿不赞同地看着她。

“如果是周世宏的阴谋，在公共场合，我们严加防范，她一个人做不了什么。”楚清辞分析道，“但如果……她真的想说什么关于妈妈的、重要的事呢？或许，她能提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这是一个机会，也有风险，但我认为值得一见。”

看着她眼中冷静分析的光芒，沈砚卿知道她已权衡过利弊。他最终点了点头：“好。但必须全程在我视线范围内，并且，所有谈话录音。”

公共会客区，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明亮而通透。李婉茹坐在沙发上，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蓝色套装，没有佩戴任何首饰，头发梳理得整齐，但眼角的细纹和眼底的憔悴无法掩饰。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心事重重的中年妇人，与想象中周世宏夫人的雍容华贵相去甚远。

看到楚清辞和沈砚卿一同进来，她站起身，目光先落在楚清辞脸上，仔细端详着，眼神复杂，有追忆，有感慨，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

“楚小姐，沈先生。”她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冒昧来访，打扰了。”

“请坐，李女士。”楚清辞在她对面坐下，沈砚卿则坐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姿态放松，但眼神锐利如鹰。

李婉茹重新坐下，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显得有些紧张。她没有看沈砚卿，目光始终落在楚清辞身上。

“李女士说，有我母亲的事情要告诉我？”楚清辞开门见山。

李婉茹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是的。关于云澜……也关于我自己，关于……周世宏。”她提到自己丈夫的名字时，声音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大概三十年前，我在市图书馆古籍部工作。那时候，楚风远老先生经常来查阅资料，他学识渊博，为人谦和，对我这样的年轻人也很耐心。我……很敬重他。后来，他需要一个人帮忙整理和申请调阅一批珍贵的私藏文献，就选中了我，让我做他的临时研究助理。”

她陷入回忆，语速缓慢：“那段时间，我接触到了楚老关于古天文、星象与人类认知关联的一些前沿思考，虽然不太懂，但觉得非常神奇。也是在那段时间，我认识了当时在文化部门工作的周世宏。他那时已经表现出对这类‘非传统’研究的浓厚兴趣，经常以请教的名义接近楚老，也……经常找我了解楚老的进展和想法。”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好学。后来，他追求我，我们结婚了。婚后，他向我坦白，他接近楚老，甚至追求我，都有明确的目的。他认为楚老的研究，特别是楚家可能存在的某种特殊认知特质，蕴含着巨大的、超越学术的价值。他希望我继续留在楚老身边，帮他……留意和传递信息。”

楚清辞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之前的猜测，被当事人亲口证实了。

李婉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我……我当时很年轻，又爱他，被他描绘的‘伟大前景’迷惑了，也害怕失去他，就……就答应了。我成了他安插在楚老身边的眼线。云澜后来进入研究小组，我也……也按照世宏的意思，有意无意地影响过她，让她更信任世宏这个‘开明的支持者’。”

“后来，小组内部分歧，顾寒山倒向世宏，楚老出事，实验室被毁……我越来越害怕。我看到世宏和顾寒山私下密谋时眼神里的狂热和冷酷，那和他在楚老面前表现的谦逊好学完全不一样。我想过退出，想过告诉云澜真相，但我被他们拿捏住了——我传递信息的把柄，以及……他们暗示，如果我不听话，我的家人会有危险。”

她泣不成声：“云澜后来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疏远我，把她发现的一些可疑之处告诉楚老，也提醒我要小心。她是个好人，即使怀疑我，也没有戳穿我，只是委婉地提醒……可我，我辜负了她的信任。再后来，楚家败落，云澜去世……我每晚都做噩梦……”

“所以，你现在来找我，是想忏悔，还是另有所图？”楚清辞的声音很冷，没有因为她的眼泪而动容。母亲的一生因为这个女人的背叛而蒙上阴影，她无法轻易原谅。

李婉茹擦去眼泪，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来，是想赎罪，也是想……自救。世宏他已经疯了。为了那个所谓‘掌控认知优势’的目标，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慕辰被抓，证据被你们拿到，他知道大势已去。但他不会坐以待毙，他在准备最后的后手，也可能……会拉所有人陪葬。”

她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朴素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老旧的U盘，放在桌上。“这里面，是我偷偷保存的一些东西：当年世宏和顾寒山部分早期密谈的录音（我用老式录音机偷录的，音质不好，但能听清关键内容）、世宏通过海外渠道转移资产的秘密账户列表（不全，但足够冻结一部分）、还有……他最近在联系的一些境外危险人物的代号和加密联系方式。他可能想雇佣他们，做最后的挣扎，或者……实施报复。”

楚清辞和沈砚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个小小的U盘上。如果里面的东西是真的，那将是击垮周世宏的终极武器！

“你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又为什么相信我们？”沈砚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因为慕辰是我的儿子！”李婉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母亲的痛苦，“他被抓了，世宏却只想撇清关系，甚至暗示必要时可以‘弃车保帅’！我不能再看着他毁掉我儿子，毁掉一切！至于相信你们……”她看向楚清辞，“云澜的女儿，不会像世宏那样不择手段。而且，你们手上有足够的证据，我提供的这些，只是加快进程，换取……我儿子能有一条生路，也给我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站起身，对着楚清辞深深鞠了一躬：“楚小姐，我对不起云澜，对不起楚老，对不起你们楚家。我不求原谅，只希望这些东西，能弥补万一。如何处置我，我都接受。”

说完，她转身，步伐有些踉跄但坚决地离开了会客室，留下那个沉默的U盘，和内心波涛汹涌的楚清辞与沈砚卿。

阳光依旧明媚，但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旧日尘埃与血腥混合的气息。一个背叛者的倒戈，带来了可能终结一切的关键证据，却也揭开了更丑陋的疮疤，带来了新的不确定——李婉茹的投诚，是真心悔过，还是周世宏另一层更深的算计？

楚清辞看着那个U盘，仿佛看到了母亲当年孤独抗争的背影，也看到了未来最终决战前，那片更加深不可测的迷雾。

沈砚卿握住她的手，力道坚定。“先让技术组在最安全的环境下检查这个U盘。无论真假，我们都需要验证。”

楚清辞点点头，将U盘紧紧攥在手心。母亲的影子，敌人的疯狂，叛徒的悔悟，最终的对决……所有线索，似乎都将在这一点汇聚。而她和沈砚卿，正站在风暴凝聚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