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内,大梵那声充满嘲弄与霸气的“好!我大梵,答应你了!”余音尚未完全消散,空气中却已弥漫开更浓的火药味。
大梵并未立刻商讨对决细节,而是用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冷冷地扫过地中海,嘴角勾起一抹极度轻蔑的弧度,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上:
“你的那些威胁,在我大梵看来,不值一提。”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我答应和你打,是懒得再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把戏。不过——”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如鹰隼般射向一旁因师傅受辱而面露不忿的黄小苦,最终定格在地中海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在此之前,你要先赢过我的徒弟,才有挑战我的资格!”
此言一出,意图明显。一则是给甘尚武一个亲手掂量、甚至为父辈恩怨提前收取些许利息的机会,实战锻炼爱徒。
二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最直接的方式羞辱地中海——你连我的徒弟都未必能过,有何资格直接挑战我?
这更是向所有人宣告,他大梵根本无惧地中海在背后搞的任何小动作,实力,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地中海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阴鸷,但他迅速控制住了情绪。
他扶了扶眼镜,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反将一军:
“大梵兄果然霸气。既然如此,你派你的徒弟出战,那按照江湖规矩,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好直接上场。
就让我的徒儿黄小苦,来领教一下太子传人的高招吧。”
他侧身指了指身旁脸色有些发白、左腿站立姿势明显有些别扭的黄小苦,“我这徒儿,虽然前些时日不小心伤了一条腿,行动略有不便,但跟随我多年,身手也还算……过得去。”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暗藏机锋。
“好!”大梵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猛地一拍身旁的实木茶几,那厚重的茶几竟被他拍得嗡嗡作响,可见其力道之大与心中怒意!“既然你非要让你这残废徒弟上来送死,那就如你所愿!”
他不再废话,霍然起身,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无形的风暴:“找个地方,现在就打!诺伊,阿武,我们走!”
一行人气氛压抑地离开了按摩院,来到了碧武街附近一处早已废弃、但被Kings Group暗中控制的小型体育馆。
馆内空旷破败,只有几盏昏黄的老旧灯泡提供着微弱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巨大的空间更显阴森。
没有裁判,没有观众,没有规则的束缚。大梵站在场边,双臂环胸,金色的马尾在昏暗中仿佛凝固的火焰,他神色冰冷犀利,对着即将上场的甘尚武,声音如同寒铁交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阿武,听着!这场对决,不设规则,不限时间,直到一方彻底倒下,爬不起来为止!”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甘尚武肩上,
“不要有任何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给我往死里打!打死那个小子!让某些人看清楚,招惹我们的下场!”
他的话语充满了黑道枭雄的冷酷与决绝,意在彻底激发甘尚武的凶性。
另一边,地中海也低声对黄小苦嘱咐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小苦,记住我教你的。你的腿不方便,不要急于进攻。
严密防守,护住要害,利用步法周旋,最大限度地消耗他的体能!他的打法刚猛,但持久力未必是你的优势!只要撑住,拖到最后,胜利就是我们的!”
黄小苦对师傅的话奉若神明,用力点头,眼中虽然有一丝对自身伤势的忧虑,但更多的是对师傅战术的绝对信任。
场中央,甘尚武与黄小苦相对而立。甘尚武眼神复杂,他看着对面那个左腿明显不敢吃劲、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心中那股被大梵激发出的杀意,与生俱来的、源自父亲太子的磊落与仁义之心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然而,对决开始的信号已容不得他多想!
黄小苦牢记师命,立刻摆出了全力防守的架势,双臂死死护住头部和胸腹要害,身体微微蜷缩,仅靠右腿和左腿脚尖艰难地移动,试图拉开距离。
甘尚武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杂念暂时压下。他牢记大梵“攻势要猛”的叮嘱,一改往日切磋时的稳健风格,如同出闸猛虎,率先发动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他的真实实力本就远在受伤的黄小苦之上,无论是力量、速度还是技术全面性都占据绝对优势。
此刻全力猛攻,拳、脚、肘、膝如同密集的雨点,从各个角度轰向黄小苦!
“砰!砰!嗵!啪!”
沉重的击打声在空旷的体育馆内不断回响,令人牙酸。
黄小苦几乎完全放弃了进攻,只是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和本能的防守动作,死死地护住要害,身体在甘尚武的重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不断颤抖、后退,狼狈不堪。
他的脸颊很快肿胀起来,嘴角破裂,鲜血混着汗水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
这几乎成了一场一边倒的攻防演练战。甘尚武的每一次攻击都结结实实地落在黄小苦格挡的手臂、肩膀和躯干上。
如果甘尚武愿意,他完全有能力在几分钟内就彻底击溃对方孱弱的防守,攻击其受伤的左腿或者更致命的要害。
但是,他做不到。
看着黄小苦那因剧痛而扭曲却依旧强撑的面孔,看着他左腿那明显不自然的姿态,甘尚武心中那属于太子血脉的“大将之风”再次占据了上风。
他不愿,也不屑于趁人之危,尤其对方还是一个身负重伤的对手。这并非他追求的胜利。他的出手,在关键处总是刻意留了三分力,否则,黄小苦绝无可能在他的猛攻下支撑这么久。
“欺负一个有伤之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盘旋。
甘尚武这细微的留情和犹豫,岂能逃过大梵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他站在场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看得分明,甘尚武的天赋和实力毋庸置疑,但他骨子里那份过于厚重的“仁义”和“原则”,在真正的生死搏杀中,将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弱点!
大梵深知,若想让甘尚武真正蜕变,跻身于冷酷无情的顶级高手行列,就必须用最残酷的方式,打碎他这份“不合时宜”的本性!
场上的黄小苦,此刻已是遍体鳞伤,血迹斑斑。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视线开始模糊,仅凭着一股对师傅命令的绝对服从和不肯倒下的意志力在苦苦支撑。
他再一次被甘尚武一记沉重的扫腿踢中支撑的右腿,整个人晃了晃,眼看就要跪倒在地,却又用颤抖的双臂撑住地面,嘶吼着,挣扎着,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
他那双透过血污看向甘尚武的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坚持和完成任务般的执拗。
甘尚武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从血水里捞出来、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对手,心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天人交战。此人与自己无冤无仇,甚至可以说是被其师父推出来送死的可怜棋子。
难道……真的要因为大梵哥的一句话,因为所谓的“黑道规矩”,就在这里,活活将他打死吗?
他的仁慈,他的犹豫,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就在甘尚武内心剧烈挣扎,几乎要放弃继续攻击的刹那——
“停手!”
一声如同闷雷般的暴喝,从场边炸响!是大梵!
他猛地一挥手,制止了这场已然变味的对决。甘尚武如释重负,又带着一丝愧疚,立刻后退了几步。
黄小苦则像是一根被绷断的弦,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着,血沫不断从口中涌出。
大梵没有立刻去管甘尚武,而是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到了脸色难看的地中海身边。他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地中海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
“地中海,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徒弟明明身负重伤,实力悬殊,你为何执意要让他上来送死?!你就如此不把他当人看吗?!”
面对大梵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和质问,地中海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了那副令人厌恶的平静。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场中气喘吁吁、眼神复杂的甘尚武,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大梵兄,你又何必故作姿态质问于我?你让我和甘尚武打,难道不也会是这种结果吗?”
他顿了顿,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近乎病态的、对武道残酷性的欣赏弧度:“实力接近,互相留手,那叫切磋,没意思。只有实力接近,却又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豁出一切去玩命……那样的对决,才有意思,不是吗?才能……真正分出高下,见出生死啊。”
他这番冷酷至极、视人命如草芥的言论,让一旁的诺伊都微微蹙眉,甘尚武更是听得心头巨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看似斯文,内心却如此扭曲的老者。
大梵死死地盯着地中海,半晌,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与锐利。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猛地转身。
“我们走。”
他对诺伊和神情复杂的甘尚武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大步朝着体育馆出口走去。诺伊立刻跟上。
甘尚武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黄小苦,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地中海,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转身跟上了大梵。
走到破烂的体育馆大门口,大梵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没有回头,但那冰冷而充满绝对自信的声音,却如同烙印般,清晰地传回了体育馆内,回荡在地中海的耳边:
“三日之后的凌晨。我会让我手下联系你。”
“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斗一斗。”
话音落下,大梵的身影便彻底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一个心思各异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