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在新夏部落的护族阵光罩上凝成水珠,像给透明的穹顶缀了层碎钻。韩小羽站在老槐树最高的枝桠搭成的了望台里,指尖划过兽皮地图的纹路,青铜戒的莲纹透出微光,将地图上的溪流、林地都映得发亮。地图中央密密麻麻的小点挤成一片,像撒了把黑豆——那是千余族人的居所,连原本标着“练气场”的地方都插满了临时搭起的草棚,巡逻的卫司队员走过,都得侧着身子才能穿过人群。
“再不分设村落,卫司的巡逻队都绕不过来了。”张叔拄着枣木拐杖站在台下,仰头看着了望台上的韩小羽,拐杖头包着的铜皮敲在青石板上,发出“笃笃”的响,惊飞了槐树上几只啄食的麻雀。“昨天石族的虎娃丢了只猎鹰,找了半天才发现那畜生飞到河族的渔网里啄鱼,俩族的汉子差点为这吵起来,还是李婶端着刚卤好的灵猪肉过去,才把人劝开。”
韩小羽顺着张叔的话望向远处,河族的木筏在溪面上连成排,竹篙划出的水纹里都裹着灵气;石屋的炊烟与草屋的晨雾缠在一起,在半空凝成淡淡的云;连田埂上都搭起了不少窝棚,是农司的人守着新播的灵谷苗,夜里怕野兽糟蹋。确实有些杂乱了。
他指尖在地图上划过,青铜戒的莲纹突然亮起,在地图上烙下三个淡金的圈:“就按地脉走向分三村吧。东边靠溪的叫‘溪村’,河族和擅长渔猎的族人住,水边方便他们撒网造船;西边近山的叫‘山屯’,石族、林族去那边,山里的石料、木材够他们盖屋;北边的平地叫‘田庄’,农司和雪族负责耕种,离粮仓近,收了粮食直接入仓。”
阿禾捧着个冰裂纹陶罐从槐树下跑过来,罐口飘出酸果酒的清香——是雪族用冰窖镇过的,罐壁凝着层白霜,沾着她指尖的温度。“刚去清点工具库,石族的凿子、河族的渔网、农司的锄头堆在一块儿,找件东西得翻半个时辰。分村后各置库房,正好能理顺。”她踮脚看着地图,指尖点着三个圈中间的空白处,“还得留块中心地,建议事厅、学馆和大集市,三村的人办事不用跑太远,遇上急事也能尽快汇合。”
消息像长了翅膀,借着护族阵的灵气,一上午就传遍了整个部落。河族的族长第一个踩着木筏来议事堂,他手里捧着块雕成鱼形的木牌,鱼眼嵌着两颗溪底捡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溪村就由我们河族牵头!我带族人把溪边的浅滩拓成码头,再架座木桥连通山屯和田庄,以后运粮运货都方便。”他用指节敲着木牌上的鱼鳞纹,“这是咱河族的族徽,钉在村口的石碑上,一眼就能认出来,保准错不了。”
石大山来得最晚,却带着最实在的礼——三块凿好的玄武岩,每块都有半人高,石面上分别刻着“溪村”“山屯”“田庄”三个大字,笔画里嵌着细碎的发光晶石,夜里能照亮半条路。“山屯的石屋我包了!”他拍着胸脯,震得议事堂的木梁都嗡嗡响,粗布短褂下的肌肉块块分明,“三天!保证让山屯的族人住上新石屋,墙缝里都嵌上镇灵晶,比护族阵还结实,就是来只吞天兽都撞不开!”
分村的事在各族的响应中铺展开来。韩小羽带着卫司的人在三村交界处立下界碑,界碑是用那块护族阵的阵眼石边角料凿的,石底埋了块鸽子蛋大的月髓晶,能引地脉灵气顺着石纹往上爬,让界碑百年不倒、字迹如新。他用青铜剑在界碑旁划出条浅沟,沟里注入地脉灵乳调和的泉水,水流顺着地脉分叉,正好绕三村一周——这是张叔教的“灵脉水界”,既做分界,又能滋养各村的土地,让溪村的水更清、山屯的石更坚、田庄的土更肥。
溪村的建设最先动工。河族的汉子们踩着木筏在溪面上打桩,灵竹削成的桩子足有丈许长,刚插进河床的淤泥里,就有淡青色的灵气顺着竹节往上冒,扎得比铁钉钉得还牢,摇都摇不动。女人们则在岸边编竹篱,竹条里混着河泥和捣碎的艾草,编成的篱笆见水就生根,不过半日就抽出新叶,很快长成道绿色的屏障,挡住了溪里的潮气,还能引来溪鸟筑巢,清晨的鸟鸣比任何闹钟都准。
“你看这码头!”河族族长站在刚搭好的木栈桥上,朝着对岸的山屯喊,声音顺着水汽传得很远。栈桥下的溪水被灵气引着,绕开桥墩形成小小的漩涡,木筏划过连颠簸都没有,稳得像走在平地上。“再过两天就能泊十只大筏,田庄收了灵谷,直接从这儿运到粮仓,比以前绕山路省一半力气!”他指着岸边新挖的船坞,“那儿能修木筏,河族的匠人正琢磨着造带篷的大筏,下雨天也能运货。”
山屯的动静更大。石族的匠人带着林族的樵夫在山脚下凿石开道,青铜凿子落在玄武岩上,溅起的火星里都裹着灵气,在半空凝成小小的光团。他们把陡峭的山壁凿出一排排石窟,林族的人往石窟里填了层腐叶土,竟种出了耐旱的灵藤,藤条顺着石窟蔓延,把石屋缠成了绿色的堡垒,既遮阳又挡风雨。
“这石窟能当库房!”石大山举着凿子在石窟里敲了敲,回声震得人耳朵发麻,岩壁上的晶石被震得发亮。“山屯的铁器、木料往这儿存,镇灵晶一照,别说生锈,连潮气都进不来。林族的药草也能晾在藤架上,山风一吹,三天就干透,药性还比晒在太阳底下足三分。”他指着山后新开出的石路,“这条路直通林子里的铁木林,以后盖房的木料不用绕远路,推着木车半天就能运回来。”
田庄的平地最是热闹。农司的人带着雪族在地里画出田垄,雪族用冷凝术在田边筑起半尺高的冰墙,冰墙里嵌着碎灵晶,在阳光下泛着淡蓝的光,既能挡野兔、山鼠,又能在天热时慢慢融化,顺着沟渠流进田里降温。李婶带着几个妇人在田庄的中心搭草棚,草棚的梁上挂着三十六个陶瓮,分别装着灵谷、荞麦、药草的种子,瓮口贴着麻布标签,是学馆的林婆婆写的,字迹娟秀,一目了然。
“昨儿试种的早熟灵麦冒出芽了!”农司的主事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块给韩小羽看,嫩芽上顶着晶莹的露珠,根须在土里盘成小小的圈,沾着泛金的灵土。“田庄离粮仓近,收了粮食直接入仓,省得来回折腾。雪族的冰窖也迁到这儿了,就在草棚后面,刚摘的灵果存进去,秋收时拿出来还新鲜得像刚从树上摘的。”他指着远处新搭的谷仓,“那是石族帮忙盖的,用的是山屯的玄武岩,耗子都啃不动,比原来的草囤结实十倍。”
三村分设的第七天,中心地的集市开了第一摊。溪村的人带来活蹦乱跳的灵鱼,鱼盆里的水泛着灵光,鱼鳃一张一合,看着就新鲜;山屯的石匠摆开雕好的石器,有刻着防滑纹的石磨,有嵌着灵晶的石臼,都是过日子的好手;田庄的农妇提着满篮的新菜,灵青菜的叶子上还沾着露水,灵萝卜的缨子翠绿,看着就让人有胃口。摊位前的木牌上都刻着村名,一目了然,想买什么一找就着。
有个溪村的孩子攥着三条刚晒好的鱼干,跑到山屯的木雕摊前,指着个刻成小鹿的木哨子,怯生生地问能不能换。摆摊的石族汉子笑着接过鱼干,把木哨子塞给他,还额外送了个石制的弹弓。俩孩子笑着拉手跑开,比以前同族间的交易还顺畅,眼里的陌生早就被好奇和欢喜取代。
学馆也在中心地立起了牌子,是块整块的月髓晶打磨的,阳光照在上面,能把字影投在地上,像在地上写字。林婆婆带着三个村选的先生分时段授课:辰时教溪村的孩子识水性图谱,图上的鱼、虾、水流都用灵气描过,能在石板上微微游动;午时给山屯的孩子讲山石特性,先生手里的石片能变化出玄武岩、石灰岩的样子,直观得很;申时教田庄的孩子辨五谷,陶盆里的灵谷、荞麦会发芽、抽穗,让孩子们看得明明白白。
学馆的窗台上摆着三盆花,分别是溪村的水莲、山屯的岩松和田庄的谷穗,像三个村落的缩影,在灵气的滋养下长得格外精神。课间时,三村的孩子凑在一起,溪村的教山屯的孩子用芦苇编小鱼,山屯的教田庄的孩子辨认矿石,田庄的孩子则把刚成熟的灵麦粒分给大家尝,甜甜的,带着阳光的味道。
韩小羽在三村转了一圈,最后站在中心地的议事厅地基旁。石族的人正在砌墙,墙缝里嵌着三村送来的信物:溪村的珍珠磨成的粉、山屯的铁矿石碎、田庄的灵谷粒,混在糯米浆和灵灰里,比任何黏合剂都结实。卫司的巡逻队正沿着灵脉水界巡逻,溪村的队员撑着竹筏在水面上滑行,山屯的队员骑着林族驯化的青鹿在山道上穿行,田庄的队员牵着雪族养的灵犬在田埂上走动,各司其职,比以前效率高多了。
“卫司的巡逻队也分了组,”卫司主事拿着名册来报,册子里的名字按村分类,字迹工整,“溪村的人熟悉水路,负责沿岸巡逻,连水里的异动都能听出来;山屯的猎手擅长追踪,管山林一带,野兽的脚印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来头;田庄的人守着粮仓和农田,夜里轮班打更,梆子声三村都能听见,谁也不敢偷懒。”
阿禾端着两碗热粥从田庄的方向走来,一碗递给韩小羽,一碗递给正在砌墙的石匠。粥里放了田庄新收的小米,熬得稠稠的,还撒了把溪村的虾米,香得让人直咽口水。“刚去田庄看,雪族的冰窖里存了三百斤灵果,溪村的码头泊了十二只木筏,山屯的石窟里堆了五十张鞣好的兽皮。张叔说,这才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井井有条,看着就踏实。”
韩小羽喝着粥,看着三村的炊烟顺着地脉走向升起,溪村的烟带着水汽,山屯的烟裹着草木香,田庄的烟混着麦香,像三条温顺的龙,在中心地上空汇成淡淡的云。他想起分村前的混乱,再看如今井井有条的景象,突然明白张叔说的“治家如理脉”——地脉要顺,人脉要通,分设村落不是把人隔开,而是让每条脉络都能顺畅流转,最后汇在一起,比以前更有力量。
暮色降临时,三村的村口都亮起了灯。溪村的渔火在溪面上闪成串,像落在水里的星子;山屯的石屋里透出橘黄的光,从石窟的窗棂里漏出来,在山壁上画出斑驳的影;田庄的草棚挂起了灯笼,光晕透过油纸,在田埂上投下圆圆的光斑。三村的灯光在中心地的集市上连成片,像撒了满地的星子,温暖而明亮。
韩小羽站在老槐树下,看着石大山带着山屯的人往议事厅的墙里嵌最后一块石料,石料上刻着朵小小的莲花,与青铜戒上的纹样一般无二。河族的孩子在溪边放起了渔灯,灯影顺着灵脉水界漂向三村;田庄的农妇们聚在草棚下搓麻绳,笑声顺着风传到山屯,引得那边的人也跟着笑。
青铜戒的莲纹在掌心轻轻发烫,映着三村的灯火,像把温暖的钥匙。韩小羽知道,分设村落不是结束,而是新夏部落从“聚族而居”到“有序共生”的开始,就像那三条溪流,看似分流,最终还是要汇入同一片土地,滋养出更繁盛的生机,让这片被地脉灵乳守护的家园,容得下更多人,也容得下更长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