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小羽蹲在拆迁区的断墙根下,指尖捻起一块生锈的铁片,借着夕阳的光看上面的纹路。麻袋里已经装了小半袋废铁,是他今天一下午的收获。这里是城市边缘的老城区,断壁残垣间还留着几户没搬走的人家,墙角的野草长到半人高,风一吹,哗啦哗啦响,像在说些没人听得懂的话。
“喂,小子,挺会找地方啊。”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堵在巷口,领头的黄毛叼着烟,烟蒂快烧到手指也没弹,眼神吊儿郎当地扫过韩小羽的麻袋,“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不?”
韩小羽没抬头,继续把一块扭曲的钢筋塞进麻袋。这半年来,他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靠着捡废铁过活,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骚扰。在新夏时,山匪的刀比这些人的眼神凶十倍,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更别说眼前这几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混混。
“问你话呢!”黄毛身后的瘦高个踹了一脚旁边的破桶,铁皮桶“哐当”一声滚出去老远,惊飞了墙头上的一群麻雀。“哑巴了?信不信我们把你这破麻袋扔沟里去?”
韩小羽慢慢站起身,麻袋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比黄毛高出小半个头,半年来捡铁、搬砖练出的身板结实得像块老铁,站在那里,阴影把三个混混都罩住了。“让开。”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可黄毛莫名觉得后颈有点发凉。
“嘿,还挺横!”黄毛把烟蒂往地上一碾,吐了口唾沫,“哥几个好心提醒你,在这儿混得懂规矩。要么交保护费,要么把麻袋留下,自己滚蛋——选一个。”
韩小羽的目光落在黄毛踹桶的那只脚上,又扫过散落在地上的铁屑。那些是他刚才没来得及捡的,其中有块带尖的铁片,是从旧窗户上掰下来的,边缘还闪着寒光。在新夏,他见过太多抢东西的人,山匪抢粮食,野兽抢地盘,道理都一样:弱肉强食。可他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弱肉。
丹田的气不知何时开始翻涌,像锅里快烧开的水。那是在新夏练出的灵力,回地球后总有些不受控,尤其是动怒的时候,就像揣了团活火。他能感觉到那股热气顺着经脉往上爬,流过肩膀,聚在右拳,指节都在发烫。
“我再说一遍,”韩小羽的手指蜷了蜷,骨节“咔”地响了一声,“让开。”
黄毛被他眼神里的劲慑住了,愣了半秒才梗着脖子喊:“兄弟们,给我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着,他挥拳就往韩小羽脸上打,拳头带起的风里还混着烟味和汗味。
韩小羽侧身避开的瞬间,右拳已经动了。他没打向黄毛,而是借着转身的惯性,狠狠砸向旁边那堵断墙——那是一堵用实心砖垒的老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砖体,看着就结实。
“轰隆——”
闷响炸开的瞬间,黄毛的拳头僵在半空,烟蒂掉在地上烫了脚都没察觉。只见那半堵墙像被重锤砸过的豆腐,砖石混着灰浆簌簌往下掉,眨眼间就塌了小半,露出后面盘根错节的电线,像一堆绞在一起的蛇。碎块溅得老远,有块拳头大的石头擦着瘦高个的耳朵飞过,把他吓得“嗷”一声蹦出去三尺远。
韩小羽甩了甩拳头,指节泛着红,却没什么痛感。刚才出拳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丹田的灵力像层薄纱裹在拳头上,先一步钻进砖墙的缝隙里,把砖石间的黏合力震松了,再由肉身的力量补上最后一击——这是炼气五层的灵力与肉身力量的合劲,在新夏时他用这招劈过百年老木,没想到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威力竟更惊人。
“滚。”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块冰砸在三个混混脚边。
黄毛这才回过神,看着那堆碎砖石,又看看韩小羽捏得发白的拳头,喉结滚了滚,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没敢说出来。还是旁边的矮胖子反应快,拉了拉黄毛的胳膊,颤声说:“哥,咱、咱走……”
三个混混连滚带爬地跑了,跑过巷口时,黄毛还没留神摔了个结结实实,瘦高个想扶他,结果被他一把甩开,俩人滚作一团,那狼狈样,让躲在墙后偷看的老太太都忍不住捂嘴笑。
韩小羽没管他们,蹲下身继续捡铁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断墙上,像幅歪歪扭扭的画。他捡起那块带尖的铁片,放进麻袋,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慢慢热了起来。
回地球的这半年,他总觉得像踩在棉花上,脚不落地。新夏的山林、篝火、族人的笑脸总在梦里晃,醒来却只剩眼前的钢筋水泥。他试过找正经活干,可没身份证没学历,谁也不敢要,只能靠捡废铁换点吃饭钱。有时候他会对着青铜戒发呆,那戒指自从回地球后就没亮过,像块普通的铜疙瘩,他甚至怀疑,新夏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太长的梦。
可刚才那一拳,震得他胳膊发麻,也震得心里亮堂了。那不是梦。丹田流转的气,拳头上残留的劲,都是真的。在新夏扛过的铁矿、劈过的硬木、挡过的刀箭,早就把这副身子炼得不一样了。
接下来的几天,韩小羽换了个地方捡废铁,选了片没人的建筑工地。这里刚拆了一半,到处是废弃的水泥板和钢筋,正好方便他练手。他发现自己的力气确实变大了——以前搬半袋废铁就费劲,现在扛着满袋铁屑走二里地,气都不喘;更奇的是灵力,以前在新夏只能勉强外放,现在稍微运劲,就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裹着拳头,打在东西上,总能先一步找到最脆的地方。
他对着一块半米厚的水泥板试了试。先是运起三分力,拳风扫过,板面上立刻裂出几道细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再聚力到五分,一拳砸下去,“咔嚓”一声,水泥板从中间断成两截,断口处的碎石溅得老远;最后他深吸一口气,丹田的气像潮水般涌到拳头,这一拳下去,不仅水泥板碎成了渣,连下面垫着的砖块都被震得跳起半寸。
“好家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韩小羽回头,看见个戴安全帽的老头正扒着废墟堆偷看,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
是工地的看守大爷。韩小羽这几天见过他,老头总坐在铁皮屋里打盹,没想到今天醒着。
大爷被他瞅得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走过来:“小伙子,你这拳头……是练过啊?”
韩小羽没说话,把碎块踢到一边。
“我年轻时候在体校待过,”大爷咂咂嘴,眼睛还盯着那堆碎水泥,“见过的好手不少,可没见过一拳能把这预制板打成这样的。你这力道,赶上电锤了。”
韩小羽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老茧又厚了些,是捡铁、搬东西磨出来的,和在新夏时握刀握剑磨出的茧子不一样,却同样带着股踏实劲。“瞎练的。”他含糊了一句。
大爷也不追问,蹲下来和他一起看:“这板是c30的混凝土,硬得很,上次拆迁队用破碎机砸,都费了半天劲。你这一拳下去……啧啧。”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天三楼脚手架塌了块预制板,差点砸着人,要是当时有你这身手……”
韩小羽心里一动。他想起在新夏时,每次山匪来犯,族人们都是这样互相护着的。不管在哪,守着点什么,总比浑浑噩噩强。
那天下午,韩小羽正蹲在工地角落啃馒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嘎吱”的响声。他抬头一看,只见三楼的脚手架晃了晃,一块足有桌面大的预制板正往下掉,而下面,一个戴红帽子的工人正背对着这边搬砖,丝毫没察觉。
时间好像突然变慢了。韩小羽看见预制板下落的轨迹,看见工人黝黑的脊背,看见阳光在预制板的钢筋上反光。他几乎是本能地动了,丹田的气瞬间聚到双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像颗被弹出的石子冲了过去。
在预制板落地前的刹那,他赶到了。没有时间多想,他侧身,右拳聚力,对着预制板的侧面狠狠砸了过去。这一次,他刻意控制着灵力,让那股劲顺着预制板的边缘走,就像在新夏劈木头时找木纹的方向。
“砰!”
一声闷响,预制板被砸得猛地偏了方向,擦着工人的肩膀落在地上,摔成三瓣。水泥碎块溅了韩小羽一身,他的拳头也麻得厉害,指缝里渗出血丝——刚才那一下,力道太急,没控制好。
工人吓得僵在原地,手里的砖掉在地上,摔得粉碎。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转过头,看见韩小羽,又看看地上的碎块,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周围的工人也被惊动了,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我的娘,刚才太险了!”“这小伙子是飞过来的吧?”“那拳头也太硬了,石头都能打碎!”
韩小羽没理会众人的目光,转身就往工地外走。他的拳头还在发烫,不是因为疼,是因为那股劲还没散。走到门口时,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拦住了他,是工地的包工头。
“小兄弟,等一下!”包工头递过来一瓶水,脸上堆着笑,“刚才多亏了你啊,不然出大事了。我叫老王,你叫我王哥就行。”
韩小羽没接水,只是看着他。
王哥也不尴尬,收回手挠挠头:“我看你身手这么好,有没有兴趣来工地上班?不用你搬砖,就负责看着点安全,月薪五千,管吃管住,咋样?”
韩小羽愣住了。这是他回地球后,第一次有人正经给他 offer。他看着王哥真诚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拳头,突然觉得,这钢筋水泥的城市,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扎根。
“行。”他点了点头。
王哥喜出望外,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就知道你是个好手!以后有你在,工地上的安全我就放心了……”
韩小羽跟在后面,脚步踩在水泥地上,踏踏实实的。夕阳透过脚手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像新夏的阳光。他摸了摸指尖的青铜戒,戒指还是没亮,但他知道,它一直都在,就像他身体里的那股劲,就像他心里的那点念想。
夜里,韩小羽躺在工地的板房里,听着隔壁工友的呼噜声,慢慢运气。丹田的气顺着经脉流转,流过发麻的拳头时,带来一阵酥酥的痒,像是在修复伤口。他想起新夏的夜晚,族人们围坐在篝火旁,老石匠一边打铁一边讲古,火星子溅在身上,也是这样暖烘烘的。
他握紧拳头,感受着皮肉下慢慢恢复的力量。在这里,没有山匪,没有野兽,可需要守护的东西,好像和新夏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些努力活着的人,都是些想好好过日子的日子。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亮斑。韩小羽看着那块亮斑,突然笑了。不管是在新夏的山林,还是在这城市的工地,只要这拳头还有劲,只要心里的那点热还在,在哪都能扎根。
他不知道青铜戒什么时候会再亮,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回去。但现在,他有了新的事要做——明天早起,去工地巡视,看看那些脚手架牢不牢,看看那些工人有没有危险。就像在新夏时,每天清晨去检查栅栏有没有被山匪破坏一样。
日子嘛,在哪过不是过呢。重要的是,得攥紧拳头,站稳脚跟,护着点什么。韩小羽想着,慢慢闭上了眼。丹田的气还在缓缓流转,像条安静的河,淌过他的四肢百骸,也淌过这陌生城市的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