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掺了纱的牛奶,把部落笼罩得朦朦胧胧。韩小羽刚把晾干的草药收进竹筐,就听见村口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先生!快!阿石快不行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抓起墙角的急救箱就往外冲。没跑几步,就见两个壮实的族人抬着简易担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担架上的阿石浑身是血,粗布衣裳早就被染红成了深褐色,右腿上的伤口狰狞地敞开着,破布根本兜不住不断涌出的血,在泥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山猪……是山猪群……”抬担架的阿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阿石为了护着我们扛了一下,那獠牙直接豁开了腿……”
韩小羽猛地蹲下身,一把扯掉那团被血泡透的破布。伤口太深了,皮肉翻卷着像被撕开的布,里面的白骨隐约可见,还沾着黑泥和草屑,血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往外涌。他伸手探了探阿石的鼻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再摸脉搏,细得几乎摸不到,脸色白得像蒙了层纸,嘴唇干裂得起了皮。
“都愣着干什么!”韩小羽吼了一声,声音劈了个叉,“火塘烧最烫的热水!把那坛烈酒拿来!要干净的麻布,越多越好!男人们进来两个按住他,女人们去烧热水,快!”
族人们被他吼得一激灵,瞬间动了起来。石勇和另一个汉子立刻扑过来,死死按住阿石的肩膀和没受伤的腿;阿秀抱着一摞麻布飞奔过来,手抖得差点把布掉在地上;火塘边很快升起熊熊烈火,水壶“呜呜”地冒着白气。
韩小羽撕开自己的衣襟,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汗,先倒了半壶烈酒在伤口上。“嗤”的一声,酒液渗进皮肉,昏迷的阿石猛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按住!别松!”韩小羽眼都没眨,手里的镊子精准地夹起一块嵌在肉里的小石子,又挑出几根草屑。他的指尖沾着血,虎口因为用力而泛白,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进泥土里,砸出小小的泥坑。
“针线!”他伸手,阿秀赶紧递过消过毒的缝合针和麻线。针尖穿过皮肉时,发出轻微的“噗”声,旁边看的族人都咬着牙别过脸,石勇更是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韩小羽却像没听见周围的抽气声,眼睛死死盯着伤口,每一针都走得又匀又密,像在补一块珍贵的布,线在皮肉间穿梭,慢慢把翻卷的伤口拢在一起。
缝到一半,阿石突然剧烈扭动起来,嘴里含糊地喊着“娃……我的娃……”,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淌。韩小羽腾出一只手,按住他渗着血的肩膀,声音沉得像块石头:“阿石!挺住!你家小石头还等着爹教他扎风筝呢!你答应过他,等秋收了就带他去山那边看瀑布——忘了?”
阿石的动作猛地一顿,喉咙里的呜咽声低了下去,只是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最后一针收线时,韩小羽的手才控制不住地抖了抖。他迅速撒上消炎粉,又把多层麻布浸了热水拧干,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口上,再用长布条一圈圈缠紧,直到血再也渗不出来。
“抬到最里屋,铺厚点。”他站起身,腿一软差点摔倒,扶住旁边的柱子才稳住,“石勇,你守着,一个时辰换次药,要是烧起来,哪怕是后半夜,也立刻喊我。”
石勇重重点头,眼圈红得像兔子。抬担架的族人轻手轻脚地往里屋走,阿石的呼吸似乎比刚才匀了些,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
韩小羽看着自己满手的血,突然蹲下身,抓起地上的雪块狠狠搓着手。冰冷的雪水混着血水往下流,他却像没感觉似的,直到手冻得发僵才停下。
晨雾慢慢散了,阳光照在沾满血的草地上,亮得有些刺眼。他望着里屋的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活下来啊,阿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该有机会等到秋收,等到和家人一起看瀑布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