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接触,谨慎合作:青冈山与巫族的第一笔交易始末
青冈山的晨露还挂在玉米叶尖时,韩小羽已经蹲在晒谷场的石桌旁,用布反复擦拭着桌面上的划痕。石桌是祖辈传下来的,边角被几代人的手掌磨得光滑,此刻却成了他心里最稳妥的“谈判桌”——今天,是巫族使者阿木第三次来青冈山,也是两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谈具体的合作交易。
一、摊开底牌:两张清单里的谨慎
韩小羽从怀里掏出两张纸,先将青冈山的清单推到石桌中央。纸是用桑皮纸糊的,边缘有些毛糙,上面用炭笔写得密密麻麻:
- 玉米:320斤(其中完整颗粒280斤,碎粒40斤)
- 小米:85斤(新碾,无糠)
- 红薯干:50斤(切片厚度约半寸,晒至九成干)
- 棉籽油:12斤(滤去油渣,可直接食用)
“这些是我们能拿出来交换的全部储备。”韩小羽的指尖划过“玉米碎粒40斤”的字样,“碎粒我们自己留着煮粥,给你们的只会是完整颗粒——知道你们背回去要煮着吃,碎粒容易粘锅。”
阿木的目光在清单上停留了很久,他的手指比常人更粗壮,指甲缝里嵌着山里的黑泥,此刻却异常轻柔地拂过纸面,像是在掂量每个字的分量。半晌,他从背上的桦木匣子里取出另一张兽皮卷,展开后,上面用烧烫的烙铁印着几行图案:一张狐狸的简笔画旁标着“20”,貉子的图案旁标着“3”,最下面是熊的图案,旁边画了个问号。
“族老说,按青冈山的规矩,先亮家底。”阿木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沉厚,“十张貉子皮,要完整的,不能有枪眼——给族里老人做护膝,冬天守猎时膝盖不能受冻。”他指着狐狸图案,“雪狐皮要两张,给族里刚成年的姑娘做嫁妆,她们要去很远的部落联姻,需要耐寒的皮毛。”
韩小羽盯着那个问号:“熊皮有什么说法?”
“有张陈年的老熊皮,毛色都泛银光了。”阿木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族里的萨满说,这张皮能镇住山里的邪祟,但太沉,背来之前得先问你们要不要。要是要,价格我们可以再谈。”
韩小羽没立刻接话,而是起身往谷仓走:“先去看看我们的小米和红薯干。你得亲眼验过,才好定最后的数。”
二、验货:藏在细节里的信任基石
谷仓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股干燥的谷物香气扑面而来。韩小羽踩着木梯爬上粮囤,从上层舀出一碗小米:“你看,这是昨天刚碾的,过了三遍筛,抓一把试试。”
阿木接过来,手掌摊开,小米从指缝间簌簌落下,颗颗圆润,几乎没有碎壳。他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咯吱咯吱嚼了起来——这是山里人验货的法子,新米的清甜和硬度骗不了人。“确实是好米。”他咽下后如实说道,“我们族里的小米总带着点土腥味,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收割后先在竹席上晒足十天,脱壳时用石碾慢慢碾,不贪快。”韩小羽指着墙角的筛子,“过完大筛过小筛,最后用细布再过一遍,连细糠都能筛出去。”
旁边的竹筐里堆着红薯干,切成均匀的半寸厚,表面泛着自然的糖霜。阿木拿起一块,凑近闻了闻:“没加东西?”
“就清水洗了切了晒的。”韩小羽也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后山的红薯甜度够,不用加糖。你尝尝,嚼着有韧劲,泡水煮也不会散。”
阿木尝了一块,果然甜而不腻,纤维里还带着阳光的暖意。他点点头,心里的秤已经有了数:“十张貉子皮,我要换30斤小米,20斤红薯干。这个数,你们能接受吗?”
韩小羽算了算:“小米我们只剩85斤,留够自家吃的,最多能给你25斤。红薯干可以给20斤,但得加5斤玉米——不是我们抠门,是玉米刚下来,还得留种,实在紧巴。”他指了指粮囤角落的种子袋,“那些是明年的希望,动不得。”
阿木看向种子袋,袋子上用红绳系着结,透着股郑重。他没再坚持:“可以。但玉米要挑颗粒最饱满的,我们背回去要当种子播在山谷里——你们的玉米抗倒伏,比山里的野玉米强。”
“这个放心。”韩小羽立刻喊来李大叔,“把粮仓最上层的玉米装20斤,记得用筛子再过一遍,把瘪粒挑出去。”
李大叔应声而去,阿木却叫住他:“我自己去吧。挑的时候我也学学,以后我们自己收玉米,也按这个标准来。”韩小羽看出他的心思——不是信不过,是想把方法学回去,便笑着点头:“求之不得,正好让李大叔教教你怎么看玉米的饱满度。”
三、意外的添头与暗藏的诚意
两人回到石桌旁时,韩小羽端来两碗玉米糊糊,上面漂着几块红薯:“先垫垫肚子。我娘熬的,加了点蜂蜜。”
阿木没客气,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眼睛亮了:“比我们用野栗子煮的糊糊甜。”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布包,打开后是几块深褐色的东西,“这是族里的‘岩蜜’,从悬崖上的蜂巢里采的,比你们的蜂蜜稠。”
韩小羽尝了一块,果然甜得醇厚,带着股岩石的清冽:“这个好,回头给孩子们泡水喝。”
这时,阿木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小捆草药,叶片上还带着干枯的露珠:“这是‘风藤’,我们族里的老人说,煮水喝能治风湿。看你上次总揉膝盖,给你留的。”他把草药放在桌上,“不算在交易里,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韩小羽心里一动。上次阿木来,他确实因为连日整理粮仓累得膝盖发僵,随口提过一句,没想到对方记在了心上。他转身进了屋,拿出一个陶瓮:“这是我们自己酿的米酒,埋在地下三年了,冬天喝能暖身子。你带回去给老人尝尝,不算交易,是谢礼。”
阿木看着陶瓮上细密的花纹,有些动容:“我们族里有个规矩,初次交易时给的添头,得是自己最珍视的东西。你这酒,比粮食金贵多了。”
“粮食是活命的根本,酒是日子的滋味。”韩小羽笑了,“日子不光要活命,还得有点滋味,不是吗?”
正说着,李大叔和阿木的同伴扛着粮食和皮毛过来了。貉子皮被一张张铺开在竹席上,每张都完整无损,边缘还细心地用鹿筋线收了边。韩小羽一张张翻看,指尖拂过皮毛时,能感觉到阿木的同伴在紧张地攥着拳头——那是猎手们冒着坠崖风险换来的战利品,容不得半点轻慢。
“都很好。”韩小羽最后拿起一张,对着阳光看了看,“没有枪眼,毛色也均匀。”他示意李大叔把粮食装上阿木的背篓,“玉米额外多装了两斤,算我们送的。”
阿木的同伴刚要道谢,被阿木按住了。他指着韩小羽的膝盖:“下次来,我带族里的正骨药给你。我们的药是用山泉水熬的,专治劳损。”
“那我提前谢谢你。”韩小羽把米酒放进背篓,“路上小心,过溪涧时别贪快。”
四、目送:合作的种子已埋下
阿木的队伍出发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背篓里的粮食沉甸甸的,皮毛卷在最上层,露出的边角在阳光下闪着光。韩小羽站在晒谷场边,看着他们的身影走进山林,忽然想起阿木刚才说的话。
“我们族里的孩子,都知道青冈山的小米甜。”阿木说这话时,眼睛里有光,“等明年我们种出你们的玉米,就不用走这么远来换了。”
“到时候我们就换别的。”韩小羽当时这样回应,“你们山里的药材、野味,我们都需要。”
风吹过晒谷场,石桌上的两张清单还没收起,上面的字迹被阳光晒得愈发清晰。韩小羽拿起阿木留下的风藤草药,凑近闻了闻,一股清苦的香气钻进鼻腔——这大概就是初次合作的味道:有谨慎的试探,有细节的较真,更有藏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
李大叔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岩蜜:“这巫族的人,看着粗粝,心倒细。”
韩小羽嚼着岩蜜,甜意从舌尖漫到心里:“你看那背篓里的米酒,阿木特意用兽皮裹了三层。他们懂规矩,也重情义。”
远处的山林里,阿木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青冈山的方向。背篓里的米酒陶瓮被兽皮裹得严实,他摸了摸,心里有了数:下次来,得把那张银毛老熊皮带来。这青冈山的人,值得这样的交换。
交易的本质从来不是等价的算计,而是在“各取所需”里,慢慢摸清彼此的底线与温度。青冈山与巫族的第一次合作,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却在小米的甜度里、皮毛的完整度里、添头的心意里,埋下了一颗叫做“信任”的种子。只待下次相见时,这颗种子能发出更壮实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