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驶入山区,平坦的柏油路便成了记忆。取而代之的是蜿蜒向上、布满碎石和坑洼的简易山路。越野车剧烈地颠簸着,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
姜峰倒是显得很兴奋,他很久没有出过这种野外任务了,看着窗外掠过的嶙峋山石和茂密树林,时不时指着某处跟姜糖说:“看那边地形!‘哨兵’的抓地模块在这儿肯定能派上用场!” 或者,“哎,这地方要是设个观察哨,视野绝了!”
姜糖蔫蔫地靠在座椅上,脸色微微发白。她本来就不是身体素质多好的主儿,原主缺乏锻炼,她自己接管后虽然有意提升,但底子还在。更重要的是,心里那团关于“看得见摸不着的矿脉”的郁气,随着车子每一次颠簸,都在胃里搅动得更加厉害。她对哥哥的兴高采烈只是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连“嗯”都懒得应一声,全部精力都用在对抗那股越来越汹涌的恶心感上。
陆铮从后视镜里将她的状态尽收眼底。原本因为发现她途中异常“捡石头”而提起的警惕,稍微被眼前这显而易见的生理不适冲淡了些。看来也不全是铁打的,至少这晕车的毛病挺接地气。
“坚持一下,前面有片相对平坦的林间空地,我们到那里休整。”他声音平稳地通报。
姜糖闭着眼,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心里祈祷快点到。她感觉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喉咙发紧。
然而,山路似乎故意跟她作对。就在距离陆铮说的空地大概还有几百米的一个急转弯处,车轮碾过一片特别松散的碎石坑,车身猛地一斜,接着剧烈地弹跳了一下!
“唔——!”
这一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姜糖一直强压着的那股恶心感如同开闸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她猛地捂住嘴,但已经晚了。
“嘎吱——”
几乎在同时,陆铮因为前方弯道视线受阻,下意识点了一脚刹车。
这一停一顿之间,姜糖身体前冲——
“哗啦……”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早餐小米粥和胃酸气味的温热流体,准确地、毫无保留地,倾泻在了驾驶座与副驾驶之间的中央扶手箱上,并且由于角度的关系,相当一部分溅射到了正在操控方向盘的陆铮的右臂和右侧裤腿上。
车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姜糖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干呕声。
难闻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姜峰惊呆了,看着妹妹惨白的脸和陆铮瞬间僵住的侧影,大脑一片空白。
坐在副驾驶的徐教授助手,一位戴着眼镜的年轻技术员,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脸憋得通红,不知是熏的还是吓的。
后车通过无线电询问:“头车,什么情况?急刹?”
陆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右臂衣袖和裤腿上传来的、温湿粘腻的触感,以及那股直冲天灵盖的酸腐气味。他这辈子经历过枪林弹雨,处理过各种突发状况,但被一个疑似“技术天才”的年轻女孩吐一身……这绝对是预案之外的全新体验。
他那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冷峻脸庞,此刻肌肉线条绷得如同岩石。他深吸一口气——立刻后悔了,因为吸入了更多糟糕的空气——然后,用尽毕生涵养,以近乎可怕的平稳语调对着通讯器说:“没事。稍等。”
接着,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动作依然干脆利落,只是下车的背影透着一股极力隐忍的僵硬。
新鲜而冷冽的山风灌入车内,冲淡了些许味道,也让姜糖好受了一点。她喘着气,眼泪都憋出来了,看着陆铮站在车外,背对着他们,开始面无表情地脱下那件被污染的作战外套。
姜峰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翻找纸巾和水:“糖糖!你没事吧?怎么样?喝点水漱漱口!”
姜糖虚弱地摇摇头,接过水漱了漱,满心都是社死的尴尬和身体的不适。她偷偷瞄了一眼车外的陆铮。他里面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战术长袖,此刻正用不知从哪拿出来的湿巾(他装备永远齐全得令人发指),仔细而用力地擦拭着右小臂,然后低头处理裤腿。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下颌角像是用刀削出来的。
“对……对不起,陆少校。”姜糖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歉意和虚弱,“我……我没忍住……”
陆铮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姜糖觉得周围的空气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处理完了表面,将脏污的外套团了团,扔进了车尾一个专用的防水垃圾袋里。然后他转过身,重新拉开车门坐了进来。除了身上淡淡的湿巾清洁剂味道和略显单薄的衣着(山里温度低),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模样,只是眼神扫过后座虚脱的姜糖时,那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糅合了忍耐、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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