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广州白云机场,南国潮湿温热的气息瞬间包裹上来,与北方干燥冷冽的军营截然不同。前往酒店的路上,车窗外的景象繁华而陌生,高楼林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老张和李姐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去哪品尝地道粤菜,姜糖则默默观察着街景、人流、交通节点,脑子里同步构建着由阿尔法辅助的简易城市方位与路径图。
第二天,广交会展馆。
当姜糖随着人流通过安检,步入那恢弘得仿佛没有边界的展馆时,即使有心理准备,依然被眼前的景象微微撼动了一下。
人。
无穷无尽的人。不同肤色,不同语言,穿着各异,拖着行李箱或背着样品包,像无数道溪流从各个入口涌入,汇合成一片喧嚣沸腾的人海。宽阔的通道被挤得水泄不通,每个展位前都围拢着层层叠叠的洽谈者,嘈杂的议价声、产品演示声、宣传音乐声混杂交织,形成一种物理意义上的声浪,冲击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各种印刷品和新产品的气味,还有快餐摊位飘来的食物油脂香。
“我的天,这人也太多了!”李姐忍不住惊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包。
老张倒是见怪不怪,笑道:“这才哪到哪,高峰期比这还夸张!跟紧点,别走散了!小姜,尤其你,第一次来,千万别乱跑,这人挤人的,一转眼就找不着了!”
姜糖点点头,目光却像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眼前的区域。阿尔法已经在她的意识视野中,根据展馆地图和实时人流热力图,标注出几个优先级最高的目标区域:食品加工与机械、医疗器械及耗材、户外运动及装备、新能源与照明、应急产业与安防。
“阿尔法,持续记录环境音频(非加密公共频段)、人流密度变化、主要交谈语言分布。标记所有观察到有佩戴特殊通行证或举止明显有别于普通采购商的人员。同时,开始按照预设品类列表,扫描展位标识和主要展品。”她快速下令。
“执行中。警告:当前环境电磁背景复杂,无线信号密度极高,主动深度扫描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设备反应或注意,建议维持被动接收与视觉分析模式。”
“明白。优先视觉与听觉信息采集。”
他们首先进入了食品加工与机械展区。这里更是人头攒动,许多展位提供免费试吃,香气扑鼻。长长的队伍蜿蜒在过道,等待品尝或领取小样的人群摩肩接踵,喧闹无比。
“指挥官,当前局部区域人口密度已达到每平方米3.7人,平均噪音分贝超过85,堪比您记忆中星际舰队三等后勤舱在遭遇战后的临时人员集结点,或大型地面基地食堂在高峰开饭时的拥挤状态。”阿尔法给出了一个形象的对比。
姜糖嘴角微抽。食堂打饭?这个比喻倒是贴切。只不过这里“打”的不是饭,是订单、是信息、是潜在的合作机会。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急切、精明、渴望,在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奋力搏杀。
她没有去排队试吃,而是快速穿行在展位之间。她的目标不是零食,而是那些包装机械、杀菌设备、真空封装线、冻干技术、大型仓储物流解决方案的展台。她停留在一个国产新型超高压杀菌设备的演示前,听着工程师讲解其如何在更低温度下杀灭更多病原体,更好保持食品风味和营养,同时记录下厂商名称、技术参数和大致报价范围。在一个展示全自动复合调味料包装生产线的展位,她注意到了其模块化设计和声称的“快速换产”能力,这对于小批量、多品种的应急食品生产或许有借鉴意义。
“阿尔法,记录‘金诺食品机械’,代码JN-Sp-001,重点:超高压低温杀菌,能耗数据待核实。”
“记录‘快科智能包装’,代码KK-bZ-002,重点:模块化柔性生产线,换产时间小于30分钟。”
她看得专注,偶尔会拿出那个伪装成普通笔记本的加密记录本,写写画画,更像是在计算什么。老张看她对机械设备如此感兴趣,有些意外,但想起她申请时提到的“技术融合”,也就释然了,只当是年轻人好学。
接着是医疗器械及耗材区。这里的氛围相对严肃一些,但人流量依然巨大。姜糖的目光掠过那些昂贵的进口影像设备,直接锁定在国产的基础外科器械、一次性耗材、诊断试剂、便携监护设备,以及……防护用品展台。口罩、手套、防护服、消毒液。她在一个生产医用高分子材料的展位前停留了很久,仔细询问了一种新型抗静电、高阻隔无纺布的性能和产能情况,并索要了样品册和技术白皮书。
“记录‘安泰医疗材料’,代码At-YL-003,重点:新型防护材料技术参数,供应链稳定性初步评估(需后续核实)。”
户外运动及装备区人头攒动,各类帐篷、睡袋、冲锋衣、登山鞋、户外炉具、净水器琳琅满目。姜糖在这里花了更多时间。她不仅看产品,更观察那些前来采购的外商和资深户外爱好者的选择倾向。在一个专业级便携净水器展台,她详细测试了其对不同浑浊度水源的过滤速度和效果,并暗中让阿尔法分析其滤芯结构和可能的寿命。在一个展示超轻量化钛合金户外炊具的展位,她掂量着一口小锅的重量,眼里闪过思索。
“记录‘清源科技’,代码qY-hw-001,重点:便携净水器性能实测数据,滤芯技术疑似有改进空间。”
“记录‘极光钛业’,代码JG-hw-002,重点:超轻量化金属加工工艺,单位重量强度比。”
新能源与照明展区充满了未来感,各种太阳能板、储能电池、LEd灯具、节能设备令人眼花缭乱。姜糖重点关注了民用级别的便携太阳能充电板、高容量充电宝、以及一些声称能在极端温度下工作的特种电池。她与一家专门做户外应急电源的厂商代表聊了很久,从电池类型(锂电vs.磷酸铁锂)、循环寿命、充电效率到外壳防护等级,问得非常细致,让对方误以为她是某个大型户外活动或应急救援机构的采购代表。
“记录‘拓能科技’,代码tN-NY-001,重点:磷酸铁锂应急电源,低温性能宣称,价格敏感。”
“标记:展商‘晶科光伏’,其展出的柔性太阳能薄膜技术可能对未来隐蔽能源收集有潜在价值,但当前成本过高。”
应急产业与安防展区是她的重点之一。这里的展品更加“硬核”:应急指挥车、大型发电机、抢险救援工具、防爆设备、安全监控系统、甚至还有小型无人机(宣传用于灾情侦查)。姜糖在一个展示新型阻燃保温材料的展位前,认真听取了关于其在极端寒冷环境下应用的介绍,并索要了小块样品。在一个生产多功能应急工具的展台,她拿起一把号称能破窗、割安全带、发电、照明的一体式工具,与自己的生存铲默默对比了一下,记下了其设计优点和材质上的不足。
“记录‘固盾新材料’,代码Gd-YJ-001,重点:新型复合阻燃保温材料样品获取,性能数据待测。”
“记录‘悍拓工具’,代码ht-YJ-002,重点:多功能集成设计思路,但钢材硬度和热处理工艺一般。”
一整天下来,姜糖就像一台高效的信息收集机器,穿梭在堪比“食堂打饭”般拥挤的人潮中。她很少主动交换名片,更多的是倾听、观察、提问、记录。双腿像灌了铅,喉咙因为不断说话和吸入干燥嘈杂的空气而发干发痛,但精神却高度亢奋。阿尔法的数据库里,新增了数十家潜在供应商的初步档案,上百条产品技术信息和市场报价,以及大量关于民用供应链现状、技术瓶颈、价格波动的观察数据。
傍晚回到酒店,老张和李姐累得直接瘫在椅子上,吐槽着人多腿酸。姜糖却迅速冲了个澡,然后打开加密笔记本,连接上阿尔法,开始整理归类今天的收获。她将供应商按优先级分类,将产品信息按用途(食物、水、医疗、能源、工具、材料)归档,并初步标注了哪些可以尝试进一步接触获取样品,哪些需要重点关注其产能和供货稳定性,哪些技术可能存在“军民两用”的转化潜力。
窗外,广州的夜景璀璨如星河。展馆里那令人窒息的人潮和喧嚣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姜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条目。
这堪比食堂抢饭的第一天,收获颇丰。但距离建立起一条真正可靠、能抵御风浪的民间补给线,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她知道,明天,还有更艰巨的“信息争夺战”在等着她。而她的“胃口”,远不止眼前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