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调到了适合阅读文件的亮度,椭圆形的会议桌边坐了七八个人,军装与白大褂混杂,气氛凝重。坐在主位的是基地最高负责人之一,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将军。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那五份经过初步验证的医疗配方报告,以及旁边放着几支刚刚按照配方试制出来的样品——一管淡绿色的凝胶,一包淡黄色的粉末,一小瓶澄澈的液体,一盒深褐色的药丸,还有一套结构精巧的固定材料。
负责医疗技术验证的刘主任,一位戴着厚厚眼镜、此刻却满脸通红、眼睛发亮的老专家,正激动地指着投影屏幕上的数据图表,声音都有些发颤:
“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将军,各位,这份‘修复凝胶’,我们用了三种不同深度的标准创伤模型测试,对比目前军内最好的同类产品,愈合速度平均提升300%!感染率降低95%以上!最关键的是,它能在湿润环境下保持活性并形成保护膜,这解决了战场和恶劣环境下最头疼的感染和二次损伤问题!”
他切换画面:“再看这个‘恢复营养剂’,成分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配比……简直是艺术!小白鼠在极限体力消耗后的恢复周期缩短了60%,肌肉损伤标志物下降异常显着,而且没有检测到任何有害代谢产物堆积!这要是用到人身上……”
“还有凝血粉!”另一个中年军医接口,同样难掩激动,“对于中等程度的动脉出血模型,止血时间在15秒内!携带方便,作用迅速,几乎无副作用!这……这是能大量减少战场失血死亡率的利器啊!”
“镇静合剂的效果非常平稳,没有发现成瘾性或强烈中枢抑制,对缓解创伤后应激反应的动物模型表现优异。”
“骨伤固定材料轻便坚固,透气性好,配合促愈成分,预计能将复杂骨折的恢复期缩短三分之一!”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低了的惊叹和议论声。这些穿着白大褂的专家们,此刻脸上的表情混合着狂喜、震撼和深深的不解。他们都是领域内的权威,太清楚这些数据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好一点点”,这是跨越式的突破!是能直接提升部队战斗力和生存保障能力的技术飞跃!
“配方来源核实清楚了吗?”老将军沉声问道,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报告。他虽然不懂具体技术细节,但懂得这些数据的战略价值。
一位负责情报与安全的中年军官立刻回答:“配方是由机修连的姜峰同志,通过负责‘基石’项目外围安保评估的陆铮少校转交上来的。姜峰声称,这与他妹妹——目前以‘采购部实习生’身份参与‘哨兵’项目的姜糖有关,是作为‘技术支持’的一部分提供的。要求是……每种配方量产后,首批成品提供一千箱作为‘报酬’。”
“姜糖……”老将军重复着这个名字,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徐教授。
徐教授推了推眼镜,缓缓道:“将军,姜糖就是‘哨兵’原型机图纸的提供者。她的背景……存在一些我们暂时无法查清的模糊地带。但她拿出的技术,到目前为止,都是真实且具有颠覆性的。我个人倾向于认为,这些医疗配方,同样是这种‘特殊技术支持’的一部分。”
“无法查清?模糊地带?”一位肩膀上扛着两颗星的军官皱眉,“这意味着不可控的风险!如此重要的技术,掌握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手里?万一配方有问题,或者有隐藏的副作用……”
“初步毒理和急慢性测试全部通过,安全性数据甚至优于现有产品。”刘主任立刻反驳,他已经被这些配方的效果折服,下意识开始维护其来源,“而且,这些配方的原料都是常见或可获取的,制备工艺也特意简化了,明显是为了便于我们快速生产和推广。如果真有恶意,何必多此一举?”
“也许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或者……”情报军官沉吟,“为了后面那份清单?”
提到清单,在座几位看过完整申请报告的人,表情都变得有些古怪。
老将军示意了一下,助理立刻将那份夹杂着“钛合金工兵铲”和“番茄火锅底料”的超级物资清单投影出来。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咳嗽和吸鼻子的声音。
“……这清单。”老将军看着投影,脸上肌肉似乎也抽动了一下,“倒是……很全面。”
“简直是胡闹!”那位两星军官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军用装备就算了,这些……这些零食、调料,也是‘技术支持’必需的?这分明是借机提条件!狮子大开口!”
“但人家给的‘技术支持’,值这个价。”徐教授平静地说,“‘哨兵’的价值,在座各位都清楚。现在这五份医疗配方,如果验证无误,其战略意义,恐怕不亚于‘哨兵’。用一批在我们库存和采购体系内并非不可获取的物资,换取这样的技术,我个人认为……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交易。甚至可以说,是我们占了便宜。”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对方明确将这些物资需求与技术支持挂钩,也摆明了态度——这是交换,不是无偿奉献。这种态度,反而让我觉得更……坦诚一些。”
“可她的目的呢?一个能拿出这种级别技术的人,就为了换点物资?包括火锅底料?”情报军官依旧充满怀疑。
“也许她的目的,就是物资本身。”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铮,忽然开口。他坐在靠边的位置,身姿笔挺,声音冷静,“结合她之前对‘时间’的异常关注,以及姜峰一些不合常理的反应,我有理由怀疑,她和她的兄长,可能在为某种他们认知中的‘近期重大变故’做物质准备。这份清单的庞杂性和……生活化倾向,符合大规模、长时间、应对不确定危机的储备特征。”
他的话让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到了“基石”项目预设的那个背景——“大间断”。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也知道些什么?甚至……比我们知道得更具体?”老将军目光如炬,看向陆铮。
“目前只是基于异常行为的合理推测,缺乏实证。”陆铮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无论如何,她拿出的技术是真实的,需求也是明确的。我们可以选择只接受技术,或者接受技术并满足部分需求,但后者显然更可能维持这种‘技术支持’渠道的畅通,并有可能从中获取更多信息。”
这是一道选择题。要技术,还是要可能伴随技术而来的风险和额外的“代价”?
几位专家,尤其是刘主任,几乎是眼巴巴地看着老将军。那些配方在他们眼里已经是救命的神器,是能写进医学教科书里程碑式的突破!为了这些东西,多给点物资算什么?不就是多点红烧肉口粮和火锅底料吗?给!
几位军官则更谨慎,考虑着安全、控制和后续影响。
老将军沉默地环视一圈,目光在那几支小小的样品和投影上那长得离谱的清单上来回移动。作为最高决策者之一,他必须权衡利弊。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刘主任,立刻组织最精干的力量,对这五份配方进行扩大化验证和标准化生产流程设计,我要在一周内看到可以小规模试产的确定方案。同时,启动最高级别的保密程序,配方内容仅限于在座及必要技术人员知晓。”
“是!”刘主任激动地应道。
老将军又看向后勤和装备部门的负责人:“这份清单,”他指了指投影,“组织评估。军用和关键生存装备部分,优先保障,按最高标准配备。生活物资部分……”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些荒谬,但还是说道:“……在合理范围内,尽量满足。尤其是她‘特别标注’的那些。”
他特意加重了“特别标注”几个字,会议室里有人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气氛稍微轻松了一点。
“徐教授,陆铮少校,”老将军最后看向两人,“与姜糖的接触和‘技术支持’对接,由你们两人主要负责。原则是:获取技术,满足合理需求,同时……务必搞清楚,她到底知道什么,想干什么。注意方式方法,既不能惊扰,也不能放任。”
“明白。”徐教授和陆铮同时应道。
“散会。”老将军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些样品和清单,摇了摇头,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没人听清:
“……这小姑娘,手笔可真不小。但愿她要的这些‘火锅底料’,将来真能用得上。”
会议结束,众人带着不同的心思离开。震惊、兴奋、疑虑、算计……各种情绪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里交织,又随着人影散去,融入基地沉沉的夜色中。
而那五份看似简单、效果却堪比“超级特效药”的配方,以及那份让人哭笑不得的超级清单,已经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这个特殊的体系内,激起了层层叠叠、一时难以平复的涟漪。
风暴未至,涟漪已生。而投放石头的人,此刻正在安全屋里,一边计算着星尘余额,一边想着,哥哥应该快带回消息了吧?不知道那些“小玩意儿”,能不能换到她的火锅底料和钛合金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