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院落上空的异象,如同投入滚油的冰水,在青岚宗高层激起了远比安笙预想更剧烈的反应。
数日之内,安笙通过底层信息网捕捉到的风声陡然收紧。内门弟子间的议论被强行压下,炼丹房和阵法院的协助转为高度保密,甚至连厨房送往特定区域的灵食都多了几道检测工序。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笼罩下来,连外门最迟钝的弟子都能感觉到气氛不同以往。
安全第一,蛰伏如龟
安笙心中凛然,立刻将蛰伏策略提升到最高级别。他不再仅仅是扮演“小透明”,而是真正将自己活成了一个影子。挑粪、除草、施肥,所有动作都刻意放缓了三分,确保不引起任何一丝多余的关注。他甚至减少了与底层信息网成员的主动接触,只被动接收最必要的信息,如同受惊的乌龟,将头尾深深缩回壳内。
他清楚,能让宗门如此紧张,林风捣鼓的那块碎片牵扯的因果恐怕极大。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情绪价值,被动丰收
尽管安笙极力低调,但外界的风暴依旧为他带来了汹涌的情绪浪潮。
林风似乎被宗门高层约谈,情绪在【憋屈】、【亢奋】与【一丝不安】中剧烈摇摆。
赵管事因外门管理不力(特指韩铁之事)再次被上面斥责,【暴怒】与【惶恐】交织。
韩铁等人则因赵管事的暂时收敛而士气大振,【扬眉吐气】的快意与【警惕对方反扑】的紧张并存。
底层弟子们则被这接连的大事搞得人心惶惶,各种【猜测】、【不安】、【羡慕】、【嫉妒】的情绪混杂在一起。
这些情绪隔着距离,依旧源源不断地被安笙吸收。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被动却高效地汲取着这混乱中滋生的养分,修为向着炼气三层稳步推进。
信息为王,险中求生
然而,危险总在不经意间降临。
这日黄昏,安笙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准备返回杂物院,却在一条僻静的小径上,被一位面无表情的内门执事拦下。
“你便是安笙?安如海长老之子?”执事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带着审视的意味。
安笙心头一跳,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脸上却条件反射般堆满了惶恐与卑微,腰弯得很低,声音发颤:“是……是弟子。不知执事大人有何吩咐?”
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方找上自己的各种可能。是因为林风?还是因为自己最近过于“低调”反而引起了怀疑?或是那便宜老爹终于想起了自己这个儿子?
“随我来,长老要见你。”执事根本不解释,转身便走,语气不容置疑。
长老?哪个长老?安笙心中警铃狂响,但不敢有丝毫犹豫,连忙小步跟上,心中已将“安全第一”准则默念了无数遍。
他被带到了一间位于执事堂偏殿的静室。室内檀香袅袅,一位面容清癯、目光深邃的老者端坐其上,气息如渊,正是传功长老安如海,他这具身体的生父。
安笙立刻跪伏在地,头深深埋下,身体微微发抖,扮演着一个从未见过此等大人物的、胆小如鼠的杂役弟子。
安如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安笙竭力收敛神识,压制灵力,将所有的锋芒与算计都死死摁在心底最深处,只留下纯粹的恐惧与茫然。
“起来吧。”安如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近日宗门事务繁杂,外门亦多动荡。你……在外门,可曾见过或听过什么异常之物?比如,古老的碎片,或者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果然是冲着罗盘碎片来的!安笙心中雪亮,宗门是在进行拉网式排查!林风那边恐怕早已被问询过,现在轮到他们这些可能“偶然”接触到异常的人了。
他心脏狂跳,但越是危急,头脑越是冷静。他依言站起身,依旧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回、回长老……弟子……弟子每日只是挑粪施肥,不曾见过什么异常……古老碎片?那、那是什么?灵力波动……弟子修为低微,感、感觉不到……”
他回答得语无伦次,将无知和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安如海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般反应有些失望,又似乎在判断其真伪。他随手拿起旁边茶几上的一块用于镇纸的、带着些许杂色的玉石,问道:“那此物,你可认得?”
安笙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连忙摇头:“不、不认得……弟子只认得灵石……这个,好像不如灵石好看……”
他刻意将目光在那玉石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对“值钱东西”的本能好奇,又迅速低下头,完美符合一个底层杂役的认知水平。
安如海放下玉石,不再看他,挥了挥手:“下去吧。今日之事,不得对外人提起。”
“是!是!弟子告退!”安笙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出了静室,直到走出很远,背后才惊出一身冷汗。
好险!方才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仿佛在万丈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借力打力,祸水东引
回到杂物院,惊魂甫定的安笙,眼中却闪过一丝狠色。宗门排查得如此之严,说明碎片之事关系重大,他必须尽快将水搅得更浑,彻底转移视线!
他立刻行动起来,目标直指赵管事。
几天后,一个关于赵管事的流言,在外门底层悄然传播开来。流言称,赵管事多年前曾在外执行任务时,于一处古修洞府外围,得到过几块“不起眼的破铜烂铁”,当时并未在意,随手丢弃或赏给了手下。而如今宗门寻找的“古老碎片”,似乎就是类似之物……
这流言真真假假,难以考证,但却精准地戳中了当前敏感的氛围。
很快,便有执事堂的人“请”赵管事去谈话。尽管赵管事极力否认,赌咒发誓,但“曾接触过类似之物”这一点,就足以让他陷入麻烦之中。尤其是在他与韩铁矛盾激化、管理能力受质疑的当口,这件事无疑成了压垮骆驼的又一根稻草。
【叮!吸收来自赵管事的‘极度恐慌’ ‘百口莫辩的冤屈’,能量值 150!】
【叮!吸收来自韩铁的‘幸灾乐祸’ ‘期待’,能量值 60!】
安笙感受着这波汹涌的情绪,嘴角冷意森然。
想查我?那就先让你自己的人,尝尝被调查的滋味吧!
挖坑下绊,暗藏杀机
与此同时,安笙开始秘密处理那三粒“秽土藏金丹”。这东西蕴含金煞,气息特殊,留在身边终究是隐患。他利用一次深夜外出,将其深深埋藏在了赵管事居所附近一棵老槐树的根系之下,并布置了一个粗浅的、只能暂时掩盖气息的障眼法。
他不需要这东西立刻被发现,只需要它在某个关键时刻,成为一个“确凿”的证据。
精准站队,无形之手
做完这一切,安笙再次沉寂下来,比以往更加低调。他不再主动煽动任何矛盾,仿佛外门的所有风波都与他无关。他甚至对韩铁那边传来的、关于赵管事被调查的“好消息”,也表现得反应平淡。
他只是默默地挑着粪,如同一个被命运磨平了所有棱角的行尸走肉。
但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他的眼神愈发深邃。
长老的亲自盘问,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他。这个世界,远比想象的更危险。他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巧妙地隐藏自己,更有效地利用一切能利用的“道友”。
耍锅给人,金蝉脱壳
一场由他亲手点燃,却又似乎与他毫无关系的风暴,正在外门酝酿。赵管事焦头烂额,韩铁虎视眈眈,林风吸引着高层的绝大部分目光。
而安笙,这个看似最不起眼、最受欺凌的挑粪杂役,却在风暴的间隙中,悄然吸收着养分,磨砺着爪牙,等待着下一次潜行与收割的时机。
“祸水东引,方能金蝉脱壳。”
他扛起粪瓢,走向熟悉的灵田,背影单薄而沉默。
“这潭水,越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