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雾岛的清晨警报
永昌三十六年十一月十七,寅时三刻,雾岛泻湖南岸的“北辰哨”临时营地。
晨雾如乳白色的绸缎笼罩着环礁泻湖,营地中央的了望塔上,留守的二十名北境水兵正在交接夜哨。炊烟从简陋的伙房升起,混杂着烤鱼的香气和清晨的湿气。
值夜哨兵王二狗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下塔去领早饭,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泻湖入口外的海面——那片被晨雾笼罩的深蓝中,隐约出现了几个黑点。
“那是什么?”他揉了揉眼睛,端起粗糙的铜制望远镜。
黑点逐渐清晰,化成三艘船的轮廓——不是北境的海狼舰,也不是土着的海舟,而是三桅全帆装、船身修长、舷侧炮窗密布的战舰样式。
“罗兰德!”王二狗浑身一激灵,抓起木槌猛敲警钟,“铛——铛——铛——!”
刺耳的钟声撕破晨雾的宁静,营地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留守的二十人小队长赵铁柱(原矿工,因胆大心细被留下)提着火铳冲上了望塔:“数量!距离!船型!”
“三艘!离泻湖入口约五里!船型像是罗兰德的‘快速级’护卫舰,每艘至少二十门炮!”王二狗声音发颤,“队长,怎么办?咱们只有二十个人,两门小炮……”
赵铁柱咬牙盯着那三艘正在减速、似乎在观察泻湖入口的罗兰德战舰。按李琰将军离开前的指令:若遇小股敌人,可依仗泻湖入口狭窄的地形和两门岸防炮周旋;若遇大队敌舰,则立即撤离,保全人员,焚毁营地,绝不让物资资敌。
三艘护卫舰,超过六十门炮,三百以上的水兵——这绝不是小股敌人。
“传令:所有人立即携带武器、粮食、重要文件,撤往西岸丛林。王二狗,你带两人去土着村子报信,让他们也撤。其他人——”他深吸一口气,“烧营!”
“队长!这可是咱们辛苦建起来的营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赵铁柱斩钉截铁,“快!敌船就要进来了!”
水兵们迅速行动。重要文件、火铳、弹药、粮食被装入背囊,帐篷、木屋被泼上鱼油点燃。浓烟升起时,二十人小队已悄无声息地撤入营地西侧的密林。
就在他们消失的同时,三艘罗兰德战舰放下的三艘小艇,载着约五十名全副武装的水兵,缓缓划入泻湖。
领头的那艘小艇上,站着一位身穿深蓝军官服、腰间佩剑的中年白人——正是罗兰德东印度公司驻东海舰队司令威廉·范·德文特。他用单筒望远镜观察着燃烧的营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北境人逃得倒快。”他放下望远镜,对副官道,“登岸,搜查营地废墟。看看他们留下了什么。”
第二幕:土着的选择
同一时间,雾岛中央山谷,海民部落的村庄。
海民长老卡鲁(那位与李琰交涉的老者)正在听取王二狗用生硬的土语夹杂着手势汇报情况。
“白皮人——很多——大船——炮——”王二狗比划着,“营地——烧了——我们——撤——你们——也撤——”
卡鲁脸色凝重,他身边围聚的数十名海民勇士也握紧了手中的木矛、石斧。他们记得几年前那些白皮人来时的情景——抢走部落的珍珠和年轻女子,烧毁房屋,杀死反抗者。若不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将他们赶走,部落可能已经不复存在。
“那些白皮人,和上次来的是同一批吗?”卡鲁问。
“可能——是——”王二狗道,“队长说——他们——会抢东西——杀人——”
一个年轻勇士塔卡站出来:“长老,我们不能再逃了!上次我们逃进山里,回来时村子被烧了一半,阿妹被他们抓走了!这次我们要战斗!”
“可他们有炮,有火枪,我们只有木矛石斧!”另一个老者反对。
卡鲁沉默良久,看向王二狗:“你们——北境朋友——会回来吗?”
王二狗重重点头:“会!李将军——已经——送信——援军——会来!”
“多久?”
这个问题难住了王二狗。雾岛到北海港,顺风也要半个月,往返加上集结援军,至少一个半月。可罗兰德人会在这里等一个半月吗?
见他迟疑,卡鲁明白了。他站起身,看向聚拢的族人:“海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座岛上。大海是我们的母亲,岛屿是我们的父亲。现在,白皮人要来抢我们的家——”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上一次,我们逃了,失去了亲人、家园。这一次,我们要让白皮人知道——雾岛,是海民的家!谁想抢,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战斗!战斗!”年轻勇士们齐声高呼。
卡鲁转向王二狗:“朋友,你们先撤到山里。我们海民熟悉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林。白皮人敢进来,我们就让他们尝尝石矛和陷阱的滋味。”
“可你们没有铁器……”
“我们有这个。”卡鲁从腰间取出一柄北境赠送的短铁刀,“还有这个——”他指向村庄后方山壁上的一处洞穴,“祖先留下的‘雷石’。”
王二狗不解:“雷石?”
卡鲁没有解释,只是对塔卡下令:“去把洞里的雷石都搬出来,分给勇士们。记住祖先的话:不到生死关头,不用雷石。”
第三幕:罗兰德的得寸进尺
泻湖南岸,燃烧的北境营地废墟。
范·德文特司令踩着焦黑的木炭,看着手下从废墟中扒拉出的少量残留物:几个烧变形的陶罐、半袋未烧尽的粮食、几件破损的布衣,以及——最重要的——一份未完全烧毁的海图残片。
副官汉斯小心地捧着那块羊皮残片:“司令,这上面标注了雾岛的详细地形,还有……东边海域的一些标记。”
范·德文特接过残片,仔细辨认。虽然大部分已烧毁,但能看出北境人已经详细测绘了雾岛,并在东面海域标注了数个坐标点,其中一个旁注着模糊的汉字:“矿……”
“矿?”范·德文特眼睛一亮,“这岛上果然有矿藏!难怪北境人这么重视。”
“可是司令,咱们的人三年前就来过,除了珍珠珊瑚,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矿……”
“那是因为我们只在海岸活动,没深入内陆。”范·德文特看向岛屿中央的火山,“这火山是活火山,火山附近往往有硫磺、铜、甚至金银矿脉。北境人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建营地、留人驻守。”
他收起残片:“传令:三艘战舰在泻湖外警戒,防止北境援军突然出现。陆战队全部上岸,一百人留守营地废墟建立前进基地,另外两百人分成四队,由向导带领,深入内陆勘探——重点搜索火山区域和任何矿脉迹象。”
“司令,那些土着怎么办?他们可能会反抗。”
“反抗?”范·德文特冷笑,“三年前我们能打跑他们,现在也一样。如果遇到反抗,格杀勿论。但记住——抓几个活的,当向导和劳力。”
罗兰德陆战队开始行动。他们显然有备而来,带来了精良的火绳枪、短剑、盔甲,甚至还有两门可拆卸的小型火炮。一百人在营地废墟搭建起帐篷,设立简易防御工事;另外四支勘探队,每队五十人,由先前抓到的几名海民俘虏(严刑拷打后屈服)带路,向岛屿深处进发。
其中一队的目标,正是火山脚下的海民村庄。
第四幕:雷石之威
午时,火山脚下。
海民村庄已空无一人,所有族人按卡鲁的命令撤入了后方山林。但村庄里留下了“礼物”——故意暴露的珍珠筐、悬挂的兽肉、甚至几件北境赠送的陶罐。
罗兰德勘探队队长卡尔中尉看到这些,哈哈大笑:“这些土着真蠢,逃命都不忘带这些破烂!”
他下令士兵搜刮村庄,自己则带人走向村庄后方山壁上的那个洞穴——向导说那里是海民的“圣地”,可能藏着宝物。
洞穴入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卡尔让两名士兵先进去探路。
“中尉!这里面……有很多黑色石块!”士兵在洞内喊道。
“搬出来看看!”
两名士兵吃力地搬出一块脑袋大小的黑色石块。石块表面粗糙,有些地方泛着暗金色的金属光泽。
“这是……矿石?”卡尔蹲下身,用小刀刮下一点粉末,闻了闻,“有硫磺味,但不是纯硫磺。可能是含金的铜矿石?”
他兴奋起来:“快!多搬一些!这可能是大发现!”
就在罗兰德士兵忙着搬运“黑色石块”时,山林中,海民勇士们正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塔卡趴在灌木丛后,看着那些白皮人兴高采烈地搬运着祖先严禁触碰的“雷石”,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长老,”他低声对身旁的卡鲁说,“他们搬了至少二十块。”
卡鲁闭上眼睛,喃喃念诵着古老的咒语,然后睁开:“够了。引爆。”
塔卡从腰间取出一支特制的骨哨,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尖锐而奇特的鸣响——那是海民世代相传的、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的特殊频率。
洞穴内,正在搬运石块的罗兰德士兵们忽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从石块内部传来。
“什么声音?”卡尔警惕地抬起头。
下一刻,二十多块“雷石”同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巨响!
轰!轰轰轰——!
那不是普通的爆炸,而是一种混合了火光、冲击波、和无数尖锐碎石的毁灭性能量。洞穴在瞬间被炸塌,洞口外的士兵被冲击波掀飞,更可怕的是那些碎石——它们以惊人的速度四射,轻易穿透了皮甲甚至薄铁甲。
“啊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卡尔中尉被一块碎石击中胸口,低头看去,碎石竟穿透了铁甲,嵌进了肋骨。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咳着血倒下。
五十人的勘探队,在这一次爆炸中伤亡过半。幸存者惊恐地四散逃窜,但山林中射来的石矛、吹箭、甚至北境赠送的弩箭,将他们一一收割。
战斗在半个时辰内结束。五十名罗兰德士兵,无一生还。
卡鲁带着勇士们走出山林,看着满地的尸体和坍塌的洞穴,面色凝重。
“雷石用完了。”他轻声道,“祖先留下的最后守护,没了。”
塔卡捡起一柄罗兰德士兵的火绳枪,笨拙地摆弄着:“长老,我们有这个了。”
“不够。”卡鲁摇头,“白皮人还有两百多人,三艘大船。他们不会罢休的。”
他望向西边丛林,那是北境小队撤退的方向。
“希望北境的朋友……快点回来。”
第五幕:北海港的紧急应对
十二月初三,北海港都督府。
坎水、离火、诸葛明三人围在巨大的海图桌前,面色凝重。桌上摊开着李琰从雾岛发回的密报,以及——三个时辰前刚送到的、赵铁柱小队冒死突围传回的紧急军情。
“罗兰德三艘护卫舰占领雾岛泻湖,建立前进基地,兵力约三百。海民部落协助抵抗,但装备悬殊。”坎水念着军情,“赵铁柱小队二十人已撤入山中,与海民汇合,尚存。请求紧急支援。”
离火一拳砸在桌上:“欺人太甚!雾岛是咱们先发现、先建交的,罗兰德凭什么强占!”
诸葛明相对冷静:“凭他们船多炮利。三艘护卫舰,六十门炮,咱们在雾岛只有两门小岸防炮,二十个人——换我是罗兰德司令,我也会抢。”
他指向海图:“关键是,罗兰德这次行动是试探,还是全面入侵的前奏?如果是试探,咱们反应太强硬可能引发大战;如果是前奏……那雾岛绝不能丢。”
坎水沉吟:“李琰的探索舰队已在返航途中,按日程,五天后可抵北海港。舰队有十二艘船,但只有三艘是战舰,其余是探索船和补给船。真要打,火力不够。”
“那从北海舰队调舰?”离火问。
“北海舰队现有三十艘船,但需要防御本土海疆、巡逻商路、威慑朝廷。能抽调的最大兵力是十艘——其中蒸汽明轮舰四艘,帆舰六艘。”坎水计算着,“加上李琰的三艘,总计十三艘战舰。而罗兰德在东海至少还有二十艘战舰在活动,一旦开战,他们可以迅速增援。”
诸葛明忽然道:“或许……咱们可以换个思路。”
“怎么说?”
“罗兰德抢占雾岛,目的是什么?”诸葛明分析,“一,试探咱们的反应和实力;二,抢夺可能存在的矿藏;三,在咱们海疆外建立据点,压缩咱们的活动空间。”
“所以呢?”
“所以,咱们的反应,要让他们三个目的都落空。”诸葛明眼中闪过精光,“第一,反应要快、要狠,展示实力;第二,矿藏信息要混淆,让他们找不到;第三,据点……咱们可以让他们占,但要占得难受。”
坎水皱眉:“具体怎么做?”
“分三步。”诸葛明竖起三根手指,“第一步,军事震慑:立刻派快速舰艇,载两百精锐陆战队,携新式火铳、炸药,赶赴雾岛。不要求夺回泻湖,但要在岛上建立游击据点,与海民、赵铁柱小队配合,不断骚扰罗兰德驻军,让他们日夜不宁。”
“第二步,信息误导:故意‘泄露’一些假情报,比如雾岛的矿藏在北岸某处(实际没有),或者雾岛有‘诅咒’(利用海民的雷石传说),让罗兰德勘探队徒劳无功甚至损兵折将。”
“第三步,外交施压:主公可亲自写信给罗兰德东印度公司总督,严正抗议其侵犯北境势力范围,要求其立即撤出雾岛。同时,在碎叶城的贸易谈判中,将此事作为筹码,要求罗兰德在精铁、火药贸易上让步。”
离火问:“可如果罗兰德不理抗议呢?”
“那咱们就进入第四步:经济制裁。”诸葛明冷声道,“禁止一切罗兰德商船进入北海港、碎叶城;冻结罗兰德商人在北境的资产;联合西域诸国,抵制罗兰德货物。罗兰德东来是为了赚钱,如果贸易受损,一个雾岛的价值就不够了。”
坎水思索片刻,看向一直沉默的萧北辰:“主公,您以为如何?”
萧北辰从海图前转过身。他刚才一直在看雾岛的位置——东海以东八百里,恰好在北境与罗兰德势力范围的中间点上。
“诸葛明的策略可行,但漏了一点。”他缓缓道,“雾岛的地缘价值,远大于它的资源价值。”
他走到海图前,手指从雾岛向东延伸:“控制了雾岛,就控制了东海通往更东方的咽喉。未来如果咱们要探索更远的海域,雾岛是不可或缺的中转站。而罗兰德如果控制了雾岛,就能把咱们锁死在近海。”
“所以,雾岛不能丢。”他顿了顿,“但也不能现在就和罗兰德全面开战——咱们的海军还需要时间壮大。”
他看向三人:“我的决定是:军事上有限反击,经济上全面施压,外交上争取时间。”
“具体来说:”
“一,派‘海狼一号’‘海狼二号’两艘最快战舰,载一百陆战队,携带新式武器,五日内必须赶到雾岛,支援赵铁柱。任务不是决战,是游击、骚扰、保护海民。”
“二,北海舰队主力进入战备状态,在东海巡逻,但暂不接近雾岛。给罗兰德一种‘我们很重视,但不想大打’的信号。”
“三,我亲自写信给罗兰德总督,措辞强硬但不彻底撕破脸。同时,让陆文渊在碎叶城放出风声:北境可能考虑与花剌子模、西辽结盟,共同抵制罗兰德东扩——他们最怕这个。”
“四,”萧北辰眼中闪过寒光,“启动‘铁甲舰’加速计划。离火,我给你双倍经费、三倍人手,一年内,我要看到第一艘真正的铁甲舰下水。等咱们有了铁甲舰,东海的话语权,就该换人了。”
三人肃然领命。
萧北辰最后望向东方,那里是雾岛的方向。
“告诉赵铁柱,告诉海民朋友:北境不会抛弃他们。但现在,需要他们忍耐、周旋、坚持。”
“雾岛的第一枪已经打响。而这片海上的争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