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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耀星河 第157章 政通人和

作者:宥麟阁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2-21 16:42:14

第一幕:寅时的北辰城

永昌三十五年三月初七,寅时三刻(凌晨四点),天未亮。

北辰城还在沉睡中,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回荡:“寅时三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都督府后院的书房却已亮着灯。

萧北辰坐在书案前,手边摊开着昨晚批阅至子时的公文,此刻正审阅今日的《北境政务日程》。

这是陆文渊设计的新制度:每旬(十日)由各郡县提前上报主要政务安排,经中枢汇总、协调、优化后,形成统一的《日程表》,下发执行。既避免各地撞期,也防止官员虚报、拖延。

萧北辰手中的这份,是今日——三月初七——北境全境的政务全景:

辰时(7:00):

朔方郡:春耕开犁仪式,郡守主持,推广新式曲辕犁。

北海郡:盐场扩建工程奠基,工部侍郎离火亲临。

碎叶城:西域五国商税谈判第二轮,礼部主持。

巳时(9:00):

北辰城:北辰书院春季入学考试,陆文渊主考。

河间郡:漕运码头竞标大会,户部监督。

狼山郡:雪灾重建进度核查,工部、户部联合小组。

午时(11:00):

云中郡:胡汉联姻登记处正式挂牌,首日预计三十对。

祁连郡:丝路北道第三段竣工验收,兵部秦风主持。

北海舰队:新式炮舰“镇海号”下水试航。

未时(13:00):

各郡县统一时间:地方官员“下田日”,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必须下田劳动半日。

北辰城:格物院季度成果展,公开日,百姓可参观。

申时(15:00):

枢密院:边防体系春季调整会议,潘龙主持。

刑部:新编《北境刑律释义》审定会。

工部:“官办民助”工坊试点方案讨论。

酉时(17:00):

各郡:蒙学放学,今日统一课程为《北境地理》。

北辰城:万国驿馆本月开放日,外国使节与百姓交流。

戌时(19:00):

北辰城:每月一次的“官民夜话”,任何百姓可至府衙与当值官员直接对话。

密密麻麻,近百项事务,从农业到军事,从内政到外交,从教育到民生。看似繁杂,却井井有条:时间错开,层级分明,责任到人。

萧北辰提朱笔,在几处做了标记:

“朔方春耕”旁批:“天象预报今晨有微雨,仪式可否提前半时辰?免误农时。”

“下田日”旁批:“七品以上皆下田?可否扩至九品?小吏更需知民间疾苦。”

“官民夜话”旁批:“本月主题可定为‘雪灾善后建议’,收集民间智慧。”

批完,他将日程表交给侍立的主簿:“即刻发往通政司,辰时前必须送达各郡。加急件用信鸽,常规件用驿马。”

“是。”

主簿退下后,萧北辰起身,走到窗前。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北辰城在晨雾中渐渐显出轮廓。

这座他一手重建的城池,如今已不再只是军事要塞或政治中心,而成了一个精密运转的庞大机器的核心。每一个齿轮——从郡守到里正,从将军到哨长,从大匠到蒙师——都在各自的轨道上转动,带动整个北境向前。

政通人和,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每个时辰、每个角落都在发生的,数以万计的微小协同。

第二幕:朔方郡的春耕

辰时初刻,朔方城南二十里,“清河屯”。

天色阴沉,果然飘起了毛毛细雨。但屯外那片开阔的官田旁,已聚集了上千人。

不仅有屯垦的农户,还有郡县官员、附近百姓、甚至专程赶来看热闹的商人。田埂上搭起了简易的棚子,棚下摆着十几架样式奇特的犁。

郡守张世杰(原潘龙麾下文吏,因治理有方升迁)正与几个老农蹲在田边,手里捏着泥土。

“老丈,您看这墒情如何?”张世杰问的是屯里最年长的农人陈老根,今年七十有三,种了一辈子地。

陈老根抓起一把土,捏了捏,又闻了闻:“雨来得正好。土松,潮润,正是开犁的好时候。按老黄历,今日‘惊蛰后三日,宜动土’。”

“那咱们就按主公批的,提前半个时辰开犁?”张世杰看向天色,“雨不会大吧?”

陈老根眯眼望天:“这是‘润土雨’,下不大,顶多半个时辰。正好,犁完地,雨也停了,种子下去,喝个饱。”

张世杰点头,起身走向棚子。那里,工部派来的匠作鲁大有正调试着新式曲辕犁。

与传统的直辕长犁不同,这犁辕是弯曲的,犁身轻巧,只有一人高。最妙的是犁头——不是单一的尖头,而是分叉的“双刃”,据说能同时松土、开沟。

“鲁师傅,都调试好了?”张世杰问。

鲁大有拍了拍犁身:“放心,在工部试验田里试过上百次了。比老犁省力三成,速度快一倍,耕得还深。就是……”他压低声音,“这些老把式,信不信这新玩意儿?”

张世杰笑了:“所以今日才要‘眼见为实’。”

辰时二刻,雨渐小。张世杰走到田埂高处,敲响铜锣。

“诸位父老乡亲!”他声音洪亮,“今日春耕开犁,按北境新制,有三件事要办!”

“第一,祭神农!”他指向田头新立的小神龛——不是大庙,只是块石碑,刻着“先农神位”。这是萧北辰定的规矩:祭祀从简,心意到了即可。

张世杰带头三鞠躬,献上一束新麦穗、一碗清水。没有繁文缛节,不过片刻。

“第二,试新犁!”他指向那排曲辕犁,“这是工部格物院与老农们琢磨了两年才弄出来的‘省力犁’。今日,咱们请陈老根爷爷先用老犁耕一垄,再用新犁耕一垄。好不好?”

“好——!”人群欢呼。

陈老根在儿孙搀扶下,走向第一架传统直辕犁。那犁需要两头牛牵引,一个壮汉扶犁。老人虽年迈,但手一搭上犁把,腰板立刻挺直。

“驾!”他轻喝。两头黄牛迈步,犁头切入泥土,翻起深褐色的土浪。老人扶犁的手极稳,犁出的垄沟笔直如线。

一垄地,约五十丈长。耕完时,老人微微喘息,但脸上有光。

“老把式就是老把式!”众人喝彩。

接着,老人走向曲辕犁。这犁只需一头牛,犁身轻巧得多。他打量片刻,摸了摸弯曲的犁辕,点点头:“巧思。”

他再次扶犁。“驾!”

牛起步的瞬间,众人就看出了差别——轻松!牛走得轻快,犁头入土顺滑,翻起的土块更细碎。老人扶着犁,甚至有空回头跟张世杰说话:“这辕弯得好!不顶腰!”

五十丈,比刚才快了一小半时间。耕完时,老人气息平稳。

“爷爷,累不累?”孙子问。

陈老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不累!这新犁,我这样的老头子都能使!要是年轻时候用这个,一天能多耕两亩地!”

他走到张世杰面前,郑重道:“张大人,这犁好!该推!我陈老根第一个用,还要教屯里后生都用!”

张世杰握住老人的手:“谢老丈!主公说了,凡愿试用新农具的农户,头三年免息借贷购买,官府还补贴三成!”

“第三!”他转向人群,“今日起,推行‘联耕保种制’!每十户为一联,共用耕牛、农具,互帮互助。收成时,按出力分粮。若有天灾,联内共济,联外官补!”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这是联耕契约范本,不识字的,郡衙派书吏来念、来写。签了约,官府登记,发‘联耕牌’。凭牌可优先借粮种、领农具、请农师!”

人群骚动起来。以往农户单打独斗,遇灾只能听天由命。这“联耕”之法,显然是抱团取暖的好办法。

一个中年农户高声问:“张大人,若是联里有人偷懒耍滑,怎么办?”

张世杰笑道:“契约里写明了:每联自选‘联长’,每月评议出力。偷懒者,次月多出力补;屡教不改者,联内表决,可请出联,但须补足之前享用之利。公平公开,大家监督。”

又有人问:“那农师呢?咱们请得起?”

“农师由官府指派,薪俸官府出七成,联里出三成。每个联每年至少可请农师指导五次——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再加一次防虫治病。”张世杰补充,“这些农师,都是老农出身,又在北辰书院农科进修过,有真本事!”

疑虑渐消,热情高涨。不到半个时辰,清河屯就自发组成了十二个“联”,当场签约画押。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润的田野上。

张世杰最后说:“主公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各位:‘北境之基在农,农之基在人,人之基在心和气顺。政通人和,先从田间地头开始。’”

“现在——”他高高举起手,“开犁——!”

“嗬——!”数十架新式曲辕犁同时入土,牛哞人呼,泥土翻飞。春天的气息,混合着雨后的清新,弥漫在田野间。

不远处官道上,一队信使快马驰过,瞥见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由勒马片刻。为首的驿丞对副手说:“记下来:朔方郡清河屯,春耕顺利,新犁推广,民气可用。这是今日第一桩‘政通人和’的实例。”

“是。”

马蹄声再起,带着这条消息,奔向下一站。

第三幕:北辰书院的考卷

巳时正,北辰书院。

这座占地两百亩的学府,如今已是北境最高学府,分设文学院、格物院、医学院、农学院、商学院、外交院六大学部。今日是春季入学考试,来自北境九郡、甚至西域属国的三千余名考生齐聚。

考场设在书院最大的“明伦堂”及周边广场。露天摆开数百张桌椅,考生们正襟危坐,鸦雀无声。

主考官陆文渊立于高台,扫视全场。他今日未着官服,而是一袭青衫,如普通儒生。

“辰时已到,开卷。”

钟声鸣响。助教们分发试卷——不是传统的经义文章,而是三份特殊的考卷:

第一份:实务策论。

题目只有一句:“若你为朔方郡守,今春当务之急有三:推广新农具、安抚归附胡人、修复去年水毁渠道。然府库银仅十万两,当如何分配?请详述理由,并附预算简表。”

这题考的是治理实务与资源调配能力。没有标准答案,只有合理与否。

第二份:格物推演。

给出一个具体问题:“北海盐场欲提高晒盐效率,现有平地晒盐法,每百斤海水得盐三斤。今有人提议建‘阶梯盐田’,利用重力让海水逐级流动,增加蒸发面积。请画出草图,并估算效率提升比例(需列计算过程)。”

这题考的是逻辑思维与实用数学,甚至需要一点物理常识。

第三份:情景应对。

设定一个场景:“你作为边境驿丞,接待一支西域商队。商队称货物被劫,请求官府协助追索。然三日后,你发现商队所言不实,实为内部纠纷。此时,商队首领私下赠你百两白银,求你将错就错,帮其诬告竞争对手。你当如何处置?请写出完整处理流程及依据律法条款。”

这题考的是操守、智慧与司法常识。

三份卷子,分别对应“治事之能”“格物之智”“守正之德”。这是萧北辰与陆文渊反复商讨后定下的取才标准:北境需要的不再是只会吟诗作赋的文人,而是能实干、懂技术、有操守的干才。

考场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陆文渊缓步巡视。他看到有考生对着第一题皱眉苦思,在纸上写写画画;有考生在第二题旁认真画出示意图,标上尺寸;也有考生在第三题处停笔良久,显然内心在挣扎。

一个胡人面孔的年轻考生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青年穿着汉式儒衫,却留着胡人发辫,正奋笔疾书。陆文渊悄悄走近,瞥见他的第一题答卷:

“学生以为,当以修复渠道为先。理由有三:一,渠道关乎全郡灌溉,春耕无水,则万事皆空,纵有新犁亦无用。二,胡人归附,重在长治久安,可先划拨荒地供其垦殖,暂缓银钱赏赐。三,新农具推广可‘以旧换新’,农户出旧犁,官府补贴换新,如此可省购置全款。预算分配:渠道修复六万两,农具补贴三万两,胡人安置一万两……”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陆文渊微微点头。

又走到一个汉族考生身后。这考生在第二题旁画了精细的阶梯盐田草图,甚至标注了每一级的高度差、水流速度,并附上计算:

“设原平地面积S,得盐量3S\/100。现建三级阶梯,每级面积S\/3,但水流经三级,蒸发时间增为三倍,等效面积实为S。然阶梯设计可使海水薄层流动,蒸发效率提升,学生实测数据约为1.5倍。故总效率:3S\/100 x 1.5 x 3 ≈ 13.5S\/100,提升约4.5倍……”

不仅会算,还有实测数据。陆文渊记下了这个考生的考号:甲字十七。

第三题的巡视最让他感慨。多数考生都能写出“拒受贿赂、查明真相、依法处理”的原则,但细节千差万别:

有人写:“当严词拒绝,并立即上报刑司,将商队首领收押。”——过于刚硬,可能激化矛盾。

有人写:“可暂收银两作为证据,虚与委蛇,暗中调查,待真相大白后一并处置。”——有谋略,但涉嫌“钓鱼执法”。

那个胡人考生写的让陆文渊眼前一亮:

“第一步,谢绝赠银,但不明言怀疑,只称‘须按程序办理’。第二步,以‘协助调查’名义,分别询问商队成员,寻找矛盾破绽。第三步,若证实诬告,则召集双方,出示证据,依《北境商律》第x条‘虚假诉讼罪’处置诬告者,同时调解内部纠纷。第四步,将处置结果公告于边贸市集,以儆效尤。依据:《北境刑律》之‘官吏受贿惩处条例’、《商律》之‘诚信交易原则’。”

既有原则,又有策略,还懂具体法条。更难能可贵的是最后一步“公告示众”——这不仅惩治个案,还能教育整个商界。

陆文渊回到主考台,对副主考低声说:“那个胡人考生,考号乙字九;那个会算阶梯盐田的,甲字十七;还有第三排那个写了‘调解优先’的女考生,丙字三……这些人的卷子,考后单独给我。”

“是。”

午时,考试结束。考生们交卷离场,许多人还在激烈讨论题目。

“那实务题也太难了!十万两银子,怎么分都不够啊!”

“阶梯盐田我画错了,应该考虑风向……”

“第三题你们怎么答的?我真不知道律法具体条款……”

陆文渊听着这些议论,心中欣慰。这些考生或许还不完美,但他们在思考真实的问题,而不是沉浸在虚无的经义中。

这三千人中,最终只会录取三百人。但即便落选者,经历过这样一场考试,也会对“为政”“格物”“守正”有新的理解。

而这就是教育的力量:不仅是选拔人才,更是塑造一代人的思维方式。

傍晚,阅卷开始。陆文渊亲自批改了那几份他标记的考卷,越看越喜。

那个胡人考生名叫铁木尔,父亲是归附的草原部落头人,母亲是汉人。他在答卷中流露出的开阔视野与务实精神,正是北境最需要的。

那个会算数的考生叫张衡(与汉代天文学家同名),铁匠之子,从小在工坊帮忙,对机械有天赋。

那个女考生叫苏若兰,商人之女,自幼随父走南闯北,见识广博,答卷中多处提到实际商业案例。

陆文渊在铁木尔的卷末批注:“胡汉血统,兼通两家之长。视野开阔,思虑周详。可重点培养,未来或可主政一方,或任外交。”

在张衡卷末批:“格物之才,罕有。当入格物院深造,或可直接进工部。”

在苏若兰卷末批:“女子有此见识,尤为难得。商学院或户部皆宜。”

他放下朱笔,望向窗外。暮色中的北辰书院,楼阁错落,灯火初上。这里是北境未来的摇篮。

政通人和,需要一代又一代的人才接力。而今日这些考生,就是明天的郡守、尚书、将军、大匠。

他提笔给萧北辰写简报:“今日春试,得良才数人,尤以胡汉交融、格物专精、女子干才为亮点。可见主公‘唯才是举、不论出身’之策,已初见成效……”

信鸽从书院飞出,带着希望,飞向都督府。

第四幕:河间郡的竞标

午时,河间郡漕运码头。

这里是北境水路枢纽,连接北海、云中、朔方三郡的运河在此交汇。码头年久失修,河道淤塞,扩建势在必行。

但难题在于:工程浩大,预算有限。以往此类工程,或由官府直接操办(效率低下、易生**),或指定某家商行承包(易形成垄断、质量难控)。

今年,户部推出了新办法:“官督民建,公开竞标。”

码头上临时搭起了“竞标大厅”,其实只是个宽敞的席棚。棚内坐着三方:主位是户部侍郎周延(原陆文渊副手)为首的评审团,共七人,包括工部代表、河间郡守、漕运司官员、两名民间耆老(随机抽选)。

左右两侧是参与竞标的六家商行代表。他们来自北境各地,有汉人商帮,有胡人商会,甚至有一家是西域商人联合体。

棚外围满了百姓、商户、船工,都等着看这新鲜事。

周延敲响铜铃:“河间漕运码头扩建工程,公开竞标,现在开始。规则如下——”

“第一,工程要求:拓宽主河道三十丈,新建码头三座,维修旧码头五座,工期一年。质量标准详见《工部营造则例》。”

“第二,竞标方式:各家提交详细方案,包括预算、工期、用工计划、质量保障措施。评审团综合评议,不唯低价,而重‘性价比’——即质量、工期、造价三者平衡最优者得。”

“第三,监督机制:中标者须缴纳工程总款三成作为‘质量保证金’,完工验收合格后返还。施工期间,工部派监理常驻,百姓可随时举报问题。”

“第四,奖惩:按期优质完工者,官府额外奖励总价一成;延误或质量不达标者,按日扣罚保证金,严重者可取消资格并追责。”

规则宣读完毕,六家代表神色各异。有的胸有成竹,有的紧张冒汗。

“现在,请第一家——‘顺昌商行’陈述方案。”

顺昌代表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展开图纸:“我行的方案是分三期施工,先拓河道,再建新码头,最后修旧码头。预算:八万两。工期:十三个月。用工:就地招募河间民工,工钱按市价……”

评审团仔细听着,不时提问。

“为何要十三个月?”

“因为冬季河道结冰,无法施工,需停工两月。”

“预算中‘石料采购’一项,单价为何比市价高两成?”

“因我行选用上等青石,耐久……”

“但《营造则例》规定,码头面层用青石,基层可用普通麻石。你全用青石,是否浪费?”

“这……”

几轮问答下来,顺昌的方案暴露出过于保守、成本偏高的问题。

接下来几家各有优劣:有的工期短但预算惊人,有的预算低但用工计划含糊,有的质量方案华丽但缺乏实操细节。

第五家是“胡汉联合商会”,代表是个胡人汉子巴特尔(与摔跤手同名),但汉话说得流利。

“我们的方案,”巴特尔声音洪亮,“核心是‘胡汉分工,各取所长’。”

他展示图纸:“拓河道,用汉人工匠,他们熟悉水工;建码头,用胡人石匠,我们草原人采石、垒石是祖传手艺;用工方面,我们承诺雇佣至少三成河间本地贫民,工钱日结,不拖欠。”

预算:七万五千两。工期:十一个月。

“为何能缩短工期?”周延问。

“我们计划冬季不停工。”巴特尔道,“河道结冰,就转做码头基础的土石工程;开春化冻,立刻开水工。两线并进,人歇工不歇。”

“质量如何保障?”

“每道工序完成,除工部监理验收外,我们自愿再请两名民间老船工、老石匠‘挑刺’,发现问题当场整改,费用我们承担。”

评审团交换眼色。这方案务实、创新,且考虑了社会效益(雇佣贫民)。

最后一家是西域商人联合体,代表是个粟特人阿凡提(音译)。他的方案最大胆:引入西域“拱券技术”建造码头,声称更坚固耐久。但预算高达九万两,且技术陌生,风险难控。

所有陈述结束,评审团闭门评议。

棚外百姓议论纷纷。

“我看胡汉商会那个好!冬天都不停工,早点修好,咱们早点赚钱!”

“可胡人懂修码头吗?”

“怎么不懂?人家草原上的敖包、石城,都是他们自己垒的,几百年不倒!”

“西域那个拱券听着新鲜,但万一塌了……”

两刻钟后,周延等人走出。

“经评议,”周延朗声道,“‘胡汉联合商会’方案,预算适中、工期最短、用工计划详实、质量保障措施有力,且兼顾本地民生,综合最优。故中标!”

巴特尔激动地站起,抚胸行礼:“谢官府信任!我必不负所托!”

周延补充:“然你方案中冬季施工一项,需提交详细防寒、安全措施,经工部核准后方可实施。此外,雇佣贫民须造册报备,官府将随机抽查工钱发放情况。”

“明白!”

落选者虽有失落,但大多心服口服——整个过程公开透明,自己输在方案不如人,怨不得谁。

阿凡提却上前:“周大人,我有一请。”

“请讲。”

“我商会的拱券技术,虽未中标,但确是良法。可否允许我以‘技术顾问’身份,参与码头建设?不收顾问费,只求实践验证此技术,若成功,望官府日后推广。”

周延与工部代表低声商议,点头:“可。但须签订协议:技术风险自担,不得影响主体工程。”

“谢大人!”

一场竞标,不仅选出了承包商,还促成了技术交流。棚外百姓鼓掌叫好。

午后,消息传开。河间郡的酒肆茶楼里,人们津津乐道:

“听见没?胡人中标了!还是咱们汉人帮着评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北境,只要有真本事,不管胡汉,都有机会!”

“官府这法子好,公开比试,谁行谁上。以后那些靠关系揽活的,没戏了!”

码头上,巴特尔已经开始召集人手。他对着聚拢来的胡汉工匠们说:

“诸位兄弟,这工程是咱们一起中的标,就得一起干出个样来!让河间的百姓看看,胡人和汉人联手,能建出多结实的码头!”

“好——!”吼声震天。

政通人和,有时就体现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一群不同出身的人,因为一个公平的机会,愿意携手共创未来。

第五幕:云中郡的喜宴

未时,云中郡城西,“胡汉联姻登记处”。

这是个新设的衙门,门脸不大,但装饰喜庆:门楣挂红绸,两侧贴对联:

“胡笳汉月本同天,缘定三生共枕眠。

北辰辉耀融合路,并蒂花开万世传。”

今日是登记处挂牌首日,院内院外挤满了人。不是来看热闹的,是真来登记的新人——三十对胡汉情侣,早已等候多时。

主事的是个和蔼的老儒许文谦,曾任县学教谕,退休后被返聘。他身边还有两名助手:一个汉人书吏,一个胡人通译。

“第一对——”许文谦翻开名册,“汉人李大山,胡女其木格。”

一对年轻男女走上前。男子憨厚壮实,是屯垦堡的铁匠;女子健康明媚,是草原部落的牧羊女。两人手牵着手,都有些害羞。

“按北境新制,胡汉联姻,须双方自愿,族人同意,官府登记,方为合法。”许文谦温声道,“你们可都是自愿?”

“自愿!”两人异口同声。

“族人可同意?”

李大山挠头:“我爹起初不乐意,说‘胡人吃生肉,不干净’。后来其木格去我家,亲手做了顿羊肉饺子,我爹吃得满嘴流油,就不说话了。”

众人哄笑。

其木格用生硬的汉话说:“我阿爸说,汉人狡猾。后来大山帮我们修好了塌掉的羊圈,三天没要工钱,只要了顿奶茶。阿爸说,这汉子实诚。”

许文谦点头:“既如此,按律登记。姓名、年龄、籍贯、职业……”

书吏记录,通译在一旁用胡语解释。手续简单,不过一盏茶时间。

登记毕,许文谦拿出两本红册子——不是传统的“婚书”,而是特制的《胡汉联姻证书》。封面印着北斗七星,内页用汉、胡双语写着:

“兹证明李大山(汉)与其木格(胡)自愿结为夫妇,依《北境婚姻律》登记在案。愿二人同心,胡汉合璧,白头偕老。此证。”

下面盖着云中郡守大印和登记处专用章。

许文谦将证书分别交给两人:“按新制,凭此证,你们可享受三项优待:第一,官府贺银十两;第二,优先分配屯垦田或牧场地;第三,若有子女,蒙学入学加三分。”

“谢大人!”两人喜出望外,捧着证书如获至宝。

“第二对:胡人巴图,汉女周秀英……”

一对对新人上前,故事各异,但都洋溢着幸福。有战场上相识的(汉军士兵救了胡人部落),有生意中结缘的(汉商与胡商),有邻里日久生情的……每一对背后,都是一段打破隔阂的佳话。

登记到第十五对时,出了个小插曲。

男方是汉人书生王清远,女方是胡人贵族之女萨仁。两人情投意合,但萨仁的父亲——一个老派部落头人——坚决反对,甚至扬言要“打断女儿的腿”。

今日,萨仁是偷偷跑出来的。

“王清远,萨仁,”许文谦皱眉,“女方族人不同意,这……”

萨仁急得泪花打转:“许大人,我阿爸只是顽固,他不是坏人。若官府能派人去说和……”

王清远忽然跪下:“大人,晚生愿亲自去草原,向萨仁的阿爸陈情。晚生虽是一介书生,但真心爱萨仁,愿学胡语、习胡俗,此生不负!”

许文谦沉吟片刻,对通译说:“你去请郡守衙门的胡人理事官哈桑来,他是草原出身,德高望重,或可调解。”

又对王清远道:“你既有此心,老夫可破例暂缓登记,给你十日时间。若你能说服萨仁之父,再来不迟。若不能……”他叹口气,“强扭的瓜不甜,婚姻大事,还需族人祝福。”

王清远磕头:“谢大人成全!”

这时,院外传来喧哗。一个胡人老者怒气冲冲闯进来,正是萨仁的父亲乌恩其。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草原汉子。

“萨仁!跟我回去!”乌恩其吼道。

萨仁躲到王清远身后:“阿爸,我不回去!我要嫁给他!”

乌恩其瞪向王清远:“汉人小子,你用什么妖法迷惑我女儿?你们汉人读书人,最会花言巧语!”

场面紧张。许文谦起身,走到乌恩其面前,行了个草原抚胸礼:“乌恩其头人,请息怒。此地是官府登记处,有话好好说。”

哈桑理事官也赶到,用胡语劝解。围观百姓越来越多。

王清远忽然走出,对乌恩其深深一揖,然后用生硬的胡语说:“乌恩其阿爸,我叫王清远,汉人,读书人。但我爱萨仁,不是用笔,是用心。”

他继续用磕磕绊绊的胡语:“我知道,您担心汉人欺负胡人,担心萨仁受委屈。我向长生天发誓:我会学放牧,学骑马,学喝奶茶。我会让萨仁教我,我会成为半个胡人。”

乌恩其愣住,没料到这文弱书生会说胡话。

王清远从怀中掏出一卷纸:“这是我写的《胡汉风俗对照》,我查了三个月书,问了很多人。汉人祭祖,胡人祭敖包,都是敬祖先;汉人过中秋团圆,胡人那达慕聚会,都是重亲情……其实咱们很多地方,是一样的。”

他又掏出一把匕首:“这是您女儿送我的定情物。她说,在草原,男子收下女子的匕首,就是承诺保护她一生。我收下了,我就会做到。”

乌恩其看着那把熟悉的匕首——那是他当年送给女儿的生辰礼。他沉默了。

哈桑趁机劝道:“乌恩其老哥,你看看这院子,这么多胡汉成亲的。时代变了,咱们草原的鹰,也能和汉家的马并辔齐驱。这王书生有诚意,萨仁也喜欢,何不成全?”

乌恩其良久不语,最后长叹一声:“小子,你说你会成为半个胡人?”

“是。”

“那好。”乌恩其盯着他,“三天后,草原上有场那达慕。你若敢来,参加摔跤,不用赢,只要不被摔得太难看,我就认你这个女婿!”

王清远脸色一白——他一个书生,去摔跤?但看着萨仁期待的眼神,他一咬牙:“我去!”

“好!”乌恩其转身,“萨仁,你先跟我回去。三天后,我看他表现。”

一场风波暂息。围观百姓议论纷纷,有人担心王清远会出丑,也有人佩服他的勇气。

许文谦对书吏说:“把这事记下来,连同王清远那本《胡汉风俗对照》,一并呈报主公。这是活生生的融合案例。”

登记继续。到酉时,三十对新人全部登记完毕,除王清远那对暂缓外,其余二十九对都拿到了证书。

夕阳西下,登记处准备关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萧北辰。

他微服而来,只带了两名亲卫。许文诚慌忙迎接。

“不必声张。”萧北辰摆手,“孤只是路过,看看今日成果。”

许文谦汇报了登记情况,特别提到了王清远和萨仁的事。

萧北辰听了,微微颔首:“这王清远,有胆识,也有智慧。他知道融合不是谁变成谁,而是互相学习,各取所长。”他想了想,“三日后那达慕,孤若有空,也去看看。”

他又翻看了几本登记册,看到那些名字、职业、相识故事,忽然问:“许主事,你说这些胡汉联姻,最难的是什么?”

许文谦沉吟:“回主公,最难的不是官府登记,而是日后生活。饮食、习俗、语言、甚至育儿观念,处处可能有摩擦。”

“那官府该如何做?”

“下官以为,登记只是开始。后续应有‘联姻家庭帮扶’,比如定期组织胡汉家庭交流,提供双语育儿指导,调解家庭纠纷……这些都是细水长流的功夫。”

萧北辰点头:“很好。你拟个详细方案,报礼部。所需经费,从孤的王庄拨。”

他走到院中,看着那副对联,轻声念道:“胡笳汉月本同天……是啊,头顶是同一片天,脚下是同一片地,何必分那么清?”

离开时,他对许文谦说:“今日你这里登记的,不止是二十九对新人,更是二十九颗种子。他们会生下孩子,那些孩子既有汉人的姓,也有胡人的血脉。几代之后,谁还分得清胡汉?那时,‘北境人’便是真正的共同体。”

许文谦深深一揖:“主公远见。”

夜幕降临,登记处的红灯笼亮起,温暖的光芒照着空寂的院落。但那光芒仿佛能照得更远——照向那些刚刚组建的家庭,照向胡汉融合的未来。

政通人和,最高境界或许就是:不同出身的人,可以因为爱结合,被法律承认,被社会祝福,共同创造新的生命、新的文化。

而那新的生命,将天生不知何为“胡汉之别”。

第六幕:戌时的夜话

戌时正,北辰城府衙前院。

这里每月一次的“官民夜话”即将开始。院子中央搭了个简易木台,台上只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台下摆着几十条长凳,已坐满了百姓,还有更多人站在外围。

今夜的主持是刑部侍郎郑严,以铁面无私着称。主题如萧北辰所定:“雪灾善后建议”。

郑严敲响惊堂木(象征性,并不真用力):“肃静。本月官民夜话,现在开始。老规矩:一人发言,众人静听;言之有物,不涉私怨;官府记录,必有回应。”

他扫视台下:“哪位先来?”

一个老者颤巍巍站起:“小老儿姓陈,狼山郡屯垦堡的。这次雪灾,多亏官府救援,王爷还亲自来了,我们感恩。但有一事——灾后重建,官府发的木材,有些是次品,建的房子漏风。”

郑严示意书记记录:“具体哪个屯堡?木材由哪家商行供应?可有证据?”

“清河屯。商行叫‘万林木业’。证据……我们拆下来的烂木头还堆着呢,大人可派人去看。”

“好,此事记下。三日内,工部会派人核查。若属实,严惩供应商,补偿百姓。”

一个中年妇人举手:“民妇是北海郡渔民。雪灾后,官府免了三年渔税,这是大恩。但我们渔船损毁,官府只补偿三成,剩下的要自己贷款买。利息虽然低,可我们刚遭灾,哪有钱还?能不能……能不能免息?”

郑严沉吟:“渔税已免,再免贷款利息,府库压力太大。但……”他转头与户部随员低语几句,抬头道,“可如此:贷款期限从三年延至五年,前两年只还息不还本,后三年本息同还。如此月供减半,可否?”

妇人盘算了下,点头:“谢大人!”

一个胡人青年用生硬汉话说:“我,草原来的。雪灾死了很多牛羊,官府给银子,好。但我们不会种地,银子花完,怎么办?”

郑严问:“你想学种地?”

“想。但汉人师傅,不肯教真本事。”

郑严对书记说:“记下:建议农部开办‘胡人农技培训班’,汉人老农授课,官府补贴学费。同时,鼓励汉人农户收胡人学徒,官府给予‘传艺奖励’。”

问题一个接一个:有抱怨赈灾粮掺沙的,有建议在偏远屯堡设常备药库的,有反映雪灾时官吏擅离职守的……郑严一一回应,能当场解决的当场拍板,需调查的承诺限期回复,政策性问题则记录上报。

气氛热烈而有序。百姓们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声音真的能被官府听到,而且有回应。

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起,语出惊人:“郑大人,学生有一问:此次雪灾,官府反应虽快,但仍是‘灾后救灾’。为何不能‘灾前防灾’?比如,狼山年年有雪,为何不在入冬前就储备足量粮草、加固房屋、训练民兵?”

郑严点头:“问得好。这正是主公近来思考之事。实不相瞒,工部已在制定《北境防灾备灾条例》,拟在各地建立‘防灾仓’,储备物资;推广抗寒建筑规范;组建民间‘抢险互助队’,定期演练。此条例草案,下月将公布征求意见。”

书生追问:“那为何不早做?”

郑严坦然:“因北境立国未久,百废待兴,财力人力有限,只能先解燃眉之急,再谋长远。但经此雪灾,主公已下决心:防灾之投入,远少于救灾之损失。从明年起,防灾预算将增三倍。”

书生拱手:“学生明白了。有此远见,北境之幸。”

夜话持续了一个半时辰,共受理建议、投诉四十七件。郑严最后总结:

“诸位,官府非万能,亦有疏漏。但只要有此渠道,官民同心,便能查漏补缺,不断完善。今夜所提事项,官府会列成清单,贴于府衙门外,写明处理进度,欢迎监督。”

“现在——”他起身,“散会。”

百姓们陆续离去,许多人边走边议论:

“郑大人真能处事儿,我那事儿他当场就给了说法!”

“防灾那个建议提得好,是该未雨绸缪。”

“下个月我还来!”

郑严收拾案卷时,萧北辰从后堂走出——他听了全场。

“主公。”郑严行礼。

“坐。”萧北辰在他对面坐下,“今日如何?”

“比预想的好。”郑严感慨,“百姓所言,虽琐碎,却都是切身之痛。官府坐在衙门里,永远想不到雪灾后渔民的贷款压力,想不到胡人想学种地却无门。”

萧北辰点头:“所以这夜话要持续办,每月一次,雷打不动。不仅要听,还要真改。”他顿了顿,“郑严,你可知‘政通人和’四字,最难在何处?”

“请主公明示。”

“在‘通’字。”萧北辰道,“上情下达易,下情上达难。官员报喜不报忧,百姓有苦无处诉,中间堵塞,便是政不通。政不通,则人不和。”

他指着院外散去的人群:“这夜话,便是通渠之法。让百姓的声音,能直接传到决策者耳中。一次两次,或许只能解决具体问题;但十年二十年,便会形成习惯——百姓知道官府真会听,官员知道遮掩无用。如此,上下相通,方能政通人和。”

郑严深以为然:“主公远见。只是……若问题太多,官府力不能及,岂不失信于民?”

“所以要分级。”萧北辰道,“能当场解决的,当场办;需调查的,限期办;涉及政策调整的,记录研究,定期反馈进展。关键是要让百姓看到:你说的话,有人听,有人记,有人办。即便一时办不成,也让他们知道为何办不成。”

他起身:“今日那书生提的防灾之问,你答得很好。但还不够。明日你拟个详细方案:如何将百姓建议纳入政策制定流程?如何让建言者看到自己的建议被采纳?如何奖励有价值的建言?”

郑严肃然:“臣遵命。”

萧北辰走到院中,仰头望天。星河璀璨,北辰明亮。

政通人和,就像这星空:每一颗星都有自己的位置,各自发光,却又通过无形的引力相互联系,构成和谐的整体。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每颗“星”——每个百姓、每个官员、每个族群——都能发光,且光能彼此看见、彼此呼应。

第七幕:子夜的枢密院

亥时末,枢密院议事堂。

一日将尽,但这里的灯火依然通明。潘龙、秦风、诸葛明、速不台,以及各军镇主将的文书代表(本人驻防在外),正在召开春季边防调整会议。

巨大的沙盘上,北境边境线如一条蜿蜒的巨龙。沙盘旁挂着最新的《边防兵力部署图》《敌情动态图》《补给线网络图》。

潘龙站在沙盘前,手持长杆:“根据去冬今春的巡查,有三处需调整。”

他指向阴山段:“第一,鹰嘴隘机动营驻地过于靠前,若遇大规模袭击,易被切断后路。建议后撤十里,至黑石堡。但需增设前沿哨所,加强预警。”

秦风补充:“工部已在黑石堡至鹰嘴隘之间,秘密修建三条地道,可藏兵、储粮、快速机动。此事绝密,只限在座知晓。”

众人点头。

潘龙又指狼山段:“第二,雪灾暴露问题:山区驻军点过于分散,补给困难。建议合并四个小屯堡为两个大堡,增强自持力。同时,推广‘高山信鸽’,替代部分烽燧。”

速不台提出:“狼山部族经雪灾救援,对主公归心。可否试点‘军-民-部族’三方联防?即驻军负责作战,屯垦民兵负责巡逻,部族猎人负责侦察——他们最熟悉山林。”

诸葛明沉吟:“此策甚好,但需明确权责、建立互信。建议先在白鹿部试点,成功后再推广。”

“第三,”潘龙指向北海,“罗兰德帝国海军活动频繁,虽未越界,但威胁日增。北海舰队需增派巡逻频次,并在外岛建设隐蔽观察哨。”

秦风展开海图:“新式‘望远镜’已量产,观测距离达二十里。将优先配备海岸观察哨。此外,水师学堂第一批学员即将毕业,可补充舰队。”

会议持续到子时。每一项调整都经过激烈讨论:兵力如何调配?粮秣如何保障?情报如何共享?出了问题谁负责?

没有一言堂,每个人都可质疑、建议。潘龙虽为主帅,但多次被下属问得哑口无言,不得不重新思考。

这便是萧北辰定下的规矩:军事决策,必须经得起质疑。因为战场上的错误,要用鲜血弥补。

最终方案确定:调整七处驻防,新建三座要塞,改组两支机动部队,加强海陆情报共享。预算增加八万两,但通过“屯田养兵”“军械以旧换新”等方式,可节省五万两,净增三万两。

“若无异议,”潘龙环视众人,“便形成决议,报主公批准后执行。”

众人点头。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萧北辰走了进来。

“主公!”众人起身。

“坐。”萧北辰走到沙盘前,“孤刚听完文渊的春试汇报、郑严的夜话总结,现在来听听你们的边防调整。如何?”

潘龙简要汇报了决议。

萧北辰静静听完,问了一个问题:“这些调整,基层将士可会理解?可会有怨言?”

众人一怔。

秦风答道:“调防乃军务常事,将士当服从。”

“服从是一回事,理解是另一回事。”萧北辰道,“鹰嘴隘的将士守了三年,突然要后撤十里,他们会怎么想?‘是不是官府不信任我们了?’‘是不是我们做得不好?’军心微妙,不可不察。”

潘龙肃然:“是臣疏忽。”

“所以,”萧北辰道,“每次调防,主将要亲赴军营,向将士说明缘由:不是后退,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进;不是不信任,而是换一种方式守护。要让将士知道,他们的每一处驻防,都是全局的一部分。”

他又问:“三方联防试点,白鹿部那边沟通了吗?”

诸葛明答:“尚未,待主公批准后……”

“现在就去。”萧北辰道,“不必等批准。明日就派人去白鹿部,与苏赫头人商议。不是命令,是邀请——‘我们有个想法,想请贵部一起试试,共同保护这片山林’。态度要谦逊,他们是伙伴,不是下属。”

“是。”

萧北辰最后走到海图前,手指轻点罗兰德帝国的舰队标志:“这个对手,我们了解多少?”

秦风汇报:“暗辰卫已渗透其南洋殖民地,获取部分舰船数据、战术手册。但核心军力仍神秘。”

“那就继续了解。”萧北辰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仅要了解他们的军队,还要了解他们的国家、文化、为何要东扩。外交院那边,可与罗兰德商人接触,尝试建立非官方沟通渠道。”

他顿了顿:“北境的边境安定,不能只靠刀剑,还要靠智慧、靠沟通、靠让对手明白:与我们和平相处,比与我们为敌更有利。”

众人深以为然。

子时三刻,会议结束。将领们散去,各回岗位。

萧北辰独自留在议事堂,望着沙盘上那蜿蜒的边境线。

这条线,是无数将士用生命守护的,是无数百姓用汗水建设的,是无数官员用心血治理的。它不仅仅是地理分界,更是北境政通人和的缩影——从田间地头到书院考场,从码头竞标到联姻登记,从官民夜话到军事决策,每一个环节都在顺畅运转,每一个群体都在各得其所。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夜风清凉,北辰城已沉睡,只有零星灯火。

但在这静谧之下,他能感受到这个庞大机体的脉动:驿马在官道上奔驰,传递着政务文书;信鸽在夜空中飞翔,携带着军情密报;工匠在工坊里赶工,打造着明日所需的器物;母亲在灯下缝补,孩子在被窝里酣睡……

一切井然有序,一切生机勃勃。

这便是政通人和:不是没有问题和挑战,而是有问题能及时发现、有挑战能有效应对、有矛盾能和平化解、有未来能共同期待。

左眼星辉之中,他看到了更宏大的图景:

代表北境政令通畅的“文脉”如金色丝线,连接着每一个郡县、每一个衙门、每一个村落;代表民心归附的“气运”如温暖的橙色光晕,笼罩在千家万户之上;代表军力保障的“武备”如深蓝色屏障,稳固地守护着边疆。

这些不同的“脉”与“气”,并非孤立存在,而是相互渗透、相互支撑。文脉畅通则气运凝聚,气运凝聚则武备坚实,武备坚实则文脉无阻。

它们共同构成一个完整的、生生不息的系统——北境。

而这个系统的心脏,此刻正在这间屋子里跳动。

萧北辰轻轻阖上窗户,吹熄蜡烛。

明日,太阳照常升起,北境照常运转。

而他要做的,就是确保这个系统一直这样——政通,人和。

(第一百五十七章《政通人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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