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捷报下的隐忧
定北堡的庆功宴席尚未完全散去,战争的狂热逐渐冷却,冰冷的现实便如同北海吹来的寒风,渗入了都督府的每一个角落。
帅府议事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之前的军事会议截然不同。没有了沙盘上的纵横捭阖,取而代之的是堆积如山的文书、账册以及绘制着复杂线条的民政地图。
诸葛明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将一份厚厚的卷宗呈到萧北辰面前,声音带着疲惫:“主公,新占之地,东西横跨三千里,南北纵贯两千里,涵盖草原、荒漠、山林、湖泊,情形之复杂,远超预期。此乃初步梳理之难题,请主公过目。”
萧北辰接过卷宗,左眼星辉平静流转,目光扫过其上罗列的一条条事项,眉头微蹙。
第二幕:千头万绪
卷宗之上,难题罗列,触目惊心:
一、行政空白,法令难行。
“新附之地,多为部落制,素无法令概念。我北境律法、税制、户籍制度于此如同无根之木。各地部落首领表面归附,实则多自行其是,政令出不了军营十里。”
二、族群纷杂,隔阂深重。
“境内除新迁汉民,尚有大小部落百余支,语言、习俗、信仰各异,彼此间存有世仇旧怨者不在少数。胡汉之间,信任薄弱,摩擦日增。如何化解隔阂,促其融合,实乃当务之急。”
三、经济凋敝,民生多艰。
“连年战乱,加之王庭覆灭前之疯狂搜刮,新占区民生极度困苦。牲畜锐减,贸易停滞,许多牧民濒临破产。春耕在即,新迁农户亦缺种子、农具。若无妥善安置,恐生民变。”
四、信仰冲突,教化无力。
“草原部民多信奉长生天、萨满,与我北境推行之文教体系格格不入。强行推广,恐适得其反。然无统一之思想维系,则统治根基不稳。”
五、地理遥远,控制乏力。
“北海至朔方,快马亦需旬月。消息传递迟缓,政令往返动辄数月。一旦地方有变,中枢难以迅速反应。‘天高皇帝远’之患,已然显现。”
六、人才匮乏,官吏奇缺。
“治理如此广袤异域,需大量通晓胡语、熟悉地方情弊之干吏。我北境原有文官体系,已不敷使用,捉襟见肘。”
每一条,都如同一根沉重的锁链,束缚着新领土的开发与消化。
第三幕:部落之困
仿佛是为了印证卷宗所言,次日,都督府外便传来喧嚣。
数名来自北海区域、归附不久的部落首领,联袂求见,个个面带愤懑之色。
“大都督!”为首的老酋长以手抚胸,语气激动,“您派去的汉官,根本不了解我们的规矩!强行划分草场,打乱了我们祖辈的放牧路线!还要我们缴纳什么‘牧税’,可用银钱或牲畜抵扣,可我们哪来的银钱?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另一名首领补充道:“还有律法!两个部落的人为争夺水源斗殴,按我们的规矩,败者赔偿牛羊即可。可汉官却要抓人审问,依律判刑!这……这让我们如何管束部下?”
他们说的是实情。北境派去的年轻官员,满怀热情,却缺乏经验,试图将内地那套相对成熟的农耕管理体系,生硬地套用在游牧社会,立刻引发了强烈的文化冲突和抵触情绪。
萧北辰耐心听完,并未斥责这些首领,也未偏袒己方官员。他意识到,简单粗暴的“汉化”是行不通的。
第四幕:集思广益
当夜,萧北辰再次召集核心文武,专题商讨治理之策。与会者除了诸葛明、潘龙、赵铁鹰,还特意召来了新归附的速不台,以及负责文教工作的梵眼。
“情况,诸位已皆知。”萧北辰开门见山,“打天下易,治天下难。如今这新得之天下,该如何治理?畅所欲言。”
诸葛明率先开口:“当务之急,在于‘因俗而治’。不可全盘照搬旧制。臣建议,于新占区设立‘羁縻州府’,给予大部族首领一定自治之权,承认为我北境之‘士官’,世袭罔替,但需向我北境纳贡、出兵,并接受我派遣之‘流官’监督教化。”
这是借鉴前朝治理边疆的经验,给予一定自治权,换取名义上的臣服和逐步的同化。
潘龙从军事角度提出:“需建立快速反应之通道。仿照烽火台制度,建立驿站体系,配备良马,确保政令军情畅通。同时,于关键节点增筑小型军堡,屯驻兵马,既显威慑,亦便驰援。”
赵铁鹰则道:“治理需倚重本地人。速不台将军之朔风营,便是一例。可多招募熟悉草原、素有威望之胡人,加以培训,充任基层吏员或辅助军官,以其治其民,事半功倍。”
速不台闻言,感激地看了赵铁鹰一眼,随即向萧北辰躬身:“主公,末将以为,欲收其心,先利其民。当务之急,是帮助牧民恢复生产,提供医药,平息部落仇杀。让他们真切感受到,归附北境,能活得更好。”
梵眼从文化层面补充:“强行推行儒学经义,恐难见效。或可从医药、历法、农耕技术等实用知识入手,吸引胡民。同时,尊重其祭祀等重大习俗,可派使者参与,以示尊重,再逐步引导。”
第五幕:北辰定策
萧北辰静听众人建言,左眼星辉将每个人的建议分析、拆解、融合。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定下了治理新土的基调:
“诸位所言,皆切中要害。然治理之道,在于‘变’与‘不变’之间,找到平衡。”
“诸葛先生,‘羁縻之策’可用,然需加以改良。大部落首领可授‘士官’,但其继承,需报由北境册封认可,并送一子至朔方或北辰城入学。我派遣之‘流官’,重点在于传播政令、兴办教育、推广技术、审理重大案件,日常事务,可由士官依‘旧俗’处理,但需符合北境之根本**!”
“潘龙、铁鹰,驿站、军堡体系,立即着手筹建。速不台,由你推荐一批通晓胡汉事务、素有信誉之人,经考核后,充任新设之‘安抚使’,分赴各地,协调矛盾,宣讲政策,助民复产。”
“经济方面,减免新附区三年赋税。设立官营商号,以公平价格收购牧民皮毛、牲畜,供应其粮食、盐铁、药材。同时,组织汉民工匠,传授打井、筑圈、青储饲料等技术,助其抵御白灾(雪灾)。”
“文教之事,依梵眼所言,以实用为先。编撰《胡汉常用语对照》,选派医官巡回诊疗,推广改良历法以利放牧农耕。其祭祀大典,我官府可遣使观礼,赐予锦缎、茶叶,以示尊崇,逐步将其纳入北境礼仪体系。”
他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非一日之功,需十年,乃至数十年之耐心。目标并非征服,而是融合。要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无论胡汉,皆以‘北境人’自居!”
第六幕:任重道远
策略既定,庞大的北境机器再次开动,但这次的方向,从对外征伐转向了内部建设。
一批批经过紧急培训的官吏、安抚使、技术工匠,带着新的政策与使命,奔赴四方。驿站开始规划,军堡开始夯筑,官营商号的旗帜开始在重要的聚集点升起。
困难依然层出不穷,部落间的冲突、旧习惯的阻力、人才的短缺、遥远距离带来的管理失效……每一天,都有新的问题反馈到定北堡。
但这一次,北境的上层有了清晰的方略,底层有了执行的框架。虽然缓慢,虽然艰难,但治理的根系,正开始向着这片广阔而陌生的土地深处,一点点扎下去。
第七幕:根基之始
一个月后,萧北辰站在定北堡墙头,望着北方。那里,不再仅仅是需要征服的敌人,更是需要经营的家园。
“主公,北海传来消息,首批官商抵达,以公平价换得皮毛数千张,牧民反响甚好。”诸葛明禀报道。
“嗯。”萧北辰微微颔首,“潘龙来信,镇北城地基已毕,第一处驿站也已启用。”
他停顿片刻,缓缓道:“可见,路虽难,行则将至。”
左眼星辉之中,他仿佛看到,那些原本散乱、敌对的气运光点,正在新的秩序和政策下,开始缓慢地移动、靠近,虽然依旧微弱,却已然有了汇聚的趋势。
治理的难题,是比战场更复杂的考验。但征服这片土地,只是第一步;让这片土地和其上的人民真正归心,成为北境强盛不衰的根基,才是真正的霸业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