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击杀凌昆的行动惨败,昂可威是唯一的幸存者。
他左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歪向身侧,袖子被血渍浸成深褐色,伤口处凝结的血痂混着泥土,在阳光底下泛着黑红的光。
直到两天后,才拄着根断裂的树杈,一步一踉跄地挣扎着返回营地,每挪动一步,左臂的剧痛都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滚下豆大的汗珠。
此刻他正跪在约汉面前,完好的右手死死攥着草编的地面。
“老大!凌昆那厮太狡诈了!”
他唾沫星子随着急促的呼吸飞溅,额角的冷汗混着泥浆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啪嗒落在手背上,
“弟兄们本想趁夜摸进去,谁知他住的山洞,易守难攻。设下陷阱不说,手里还藏着把弓箭!老三被一箭穿喉。”
他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激动处还猛地拍了下地面,言语间满是煽动之意,仿佛这样就能激起老大的怒火。
约汉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吩咐,
你先下去休息,让营地里的医生处理下伤势。
昂可威原以为老大定会暴跳如雷,当场就要撸起袖子带着人去找凌昆报仇雪恨,没承想等来的竟是这样一句云淡风轻的回应。
他像被钉在原地似的愣了半晌,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眼底翻涌着掩不住的错愕 —— 这反应实在太反常了,就像自己说了场无关紧要的梦话。
约汉此刻正坐在草屋的
上,那所谓的凳子,说白了不过是块被风雨磨得稍显平整的岩石,边缘还留着几道深褐色的划痕,不知是哪年哪月留下的印记。
整个营地的破败简陋,跟凌昆那边能挡风遮雨的山洞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草屋的顶篷漏着好几个洞,墙角结着蜘蛛网,地上散落着吃剩的果核与破布。
但比起那些散落在荒野里、连块遮雨布都找不到的幸存者,又算得上是天堂了。
能在这乱世里坐稳老大的位置,约汉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他怎么可能单凭小弟这几句煽动性的话就乱了方寸?
那几年在金三角跟毒贩周旋的日子,早就把他的性子磨得比岩石还硬。
原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派几个弟兄去围堵一个没枪的小子,就算不能活着带回来,至少也能让对方见点血。
没料到竟折损得就剩一个人,这波亏吃得实在太狠,几乎掏空了他的战力。
更要命的是,那些带出去的枪铁定落到了凌昆手里,如今自己手头就只剩一把老掉牙的 m1911 手枪,弹匣里的子弹更是屈指可数 —— 昨晚清点时,他特意数了三遍,只有三颗,连一个弹夹都装不满。
况且,那么多人趁着夜色摸进去都没能搞定凌昆,那小子能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活下来,手里肯定还有别的底牌。
他现在单枪匹马冲过去,岂不是白白送命?
约汉瞥了眼墙角那把靠在木柱上的砍刀,刀刃上的缺口还没磨平,心里更添了几分掂量。
约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石面,掌心的老茧蹭过岩石的纹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
思来想去,这事儿还是先搁一搁吧 —— 小弟死了就死了,荒岛之中,人命本就贱如草芥,明天随便在营地喊一声,有的是想攀附他的人填补空缺。
这么多年的打拼,从非洲的金矿到南美的走私船,他瑞士银行账户里躺着的 5 亿美金,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那些数字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比任何弟兄的性命都可靠。
只要熬到能回去那一天,这些钱足够他在摩纳哥买上一栋带私人海滩的别墅,每天喝着 82 年的拉菲,哪里还用得着守着这破草屋啃野果?
如今,只要手里还攥着枪杆子,还能镇住营地里这些缺衣少食的幸存者,就能继续过他的逍遥日子,犯不着为几个喽啰赌上自己的性命。
对了,还得去找韩总要一笔安家费,就当是抚恤 阵亡弟兄 的开销。
韩悦那老狐狸手里肯定藏着不少罐头和药品,不敲他一笔简直对不起自己损失的人手。
约汉刚起身想出门,草帘就被人猛地掀开,迎面撞来神情焦急的韩悦。
对方穿着件沾了些尘土的西装,熨烫平整的裤脚沾着泥点,显然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跑来了。
锃亮的皮鞋在泥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每一步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公鸡。
约汉,你那些枪是不是假的?
韩悦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变调,像是被砂纸磨过的铁皮,他指着营地入口的方向,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派去的小弟就回来一个,还是带伤的!你到底信不信?不行就早说!我另找别人!
约汉不急不躁地往石凳上一靠,后背撞在草屋的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嘴角勾起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像淬了毒的冰锥,
我还正想去找你呢,你就送上门了。正好,咱们谈谈赔偿的事宜。
韩悦听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不需要赔偿,你去把凌昆杀了就可以了。
上次在船舱里被凌昆抢了风头的旧恨还没消,现在又添了折损人手的生死之仇,这笔账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此子绝对不能留,留着就是给自己埋雷。
约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要自己接着卖命?
差点被气笑了,胸腔里的怒火像被点燃的汽油,差点就要喷薄而出。
但为了榨出更多的利益,他攥着的拳头在身侧用力捏了两次,指关节发出咔咔的轻响,像是在给自己降火。
随即换上副一本正经的表情反问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韩董,我想你应该曲解了我的意思,我说的赔偿,是指你赔偿给我,而不是我赔偿给你。
毕竟,我损失了八个弟兄,还有五把枪,这笔账怎么算......”
韩悦之所以气势汹汹,是因为刚才有个员工慌慌张张地跑来报信,说看见个胳膊吊在脖子上的鬼佬跌跌撞撞回了营地,看那样子像是去执行任务的昂可威。
他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扔下手里正在清点的铁皮罐头三步并作两步找到正在帐篷里处理断臂的昂可威。
那小子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上的冷汗把头发都浸湿了,被他连吓带唬地问出实情:不仅人没杀成,还折了所有弟兄,枪也全丢了。
韩悦这才火急火燎地来找约汉算账,胸口的怒火几乎要把他的理智烧光。
而韩灼原本正想跟女友在洗澡间梅开二度。
他刚把王梦欣按在湿漉漉的浴缸中,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在草屋前大喊大叫。
起初他懒得理会,直到听见
两个字,才猛地来了精神,胡乱套上扔在地上的衬衫,扣子都扣错了两颗,就兴高采烈地出来找父亲询问结果。
听小弟说父亲找约汉去了,他又屁颠颠地跑到约汉的住处,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弹簧。
还没走进草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一个怒气冲冲,一个不紧不慢,像是在为某个事情争执不下。
为了一探究竟,他便猛地掀开草帘钻了进去,草帘上的草屑簌簌落在他肩膀上。
他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潮红,眼神里闪着兴奋的光,一脸欣喜道,
是不是把凌昆解决了?我就说那小子不经打!上次被我推下海的时候,跟条丧家犬似的!
韩悦郁闷地把手往门框上一搭,
“解决个屁!当初要不是你把凌昆推出去,咱们至于沦落成现在这个处境?就像亲手组装了一个炸弹,最后炸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我们当中爆炸!
现在倒好,人家手里有枪了,咱们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
韩灼看着动怒的父亲,脖子一梗辩解道,声音里带着不服气的委屈,
韩灼看着动怒的父亲,脖子一梗辩解道,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这不能怪我啊!谁让他有个漂亮的女朋友,沈漫歌那模样,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眼睛亮得像星星,谁看了不心动?
当初你不也老盯着人家看吗?有次在甲板上,你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而且我女友王梦欣,每次看凌昆捕猎回来,扛着野猪或者野兔,那眼神都黏在他身上,恨不得贴上去舔两口。
我肯定不能留这种隐患在身边!换作是你,你能忍?
韩悦怒其不争地踹了脚旁边的小石子,石子
地一声飞出去,撞在草屋的木柱上弹开,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指着韩灼的鼻子骂道,
你 t 妈那些破事!自己看不住女友能怪别人?就算戴绿帽子都活该!
当初在光洲市的时候,我给你介绍欧阳省长的女儿欧阳明月,那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自己搞砸了怪谁?你现在这个女朋友跟人家比,差了十万八千里!那种货色,稍微给点甜头就能骗到手……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住,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 他差点忘了,当初随便对她许诺点好处就把王梦欣哄得团团转。
赶紧清了清嗓子,换了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转移话题,
现在跟凌昆结了死仇,往后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有空还是要多跟欧阳明月联络感情,争取把她拉到咱们这边来,壮大咱们的团队。尤其是她爸那几个保镖,那可是精英中的精英 —— 东南海派出来的黑布衫,一个能打十个,手里的家伙比约汉这些破枪厉害多了。
草屋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卷起地上的枯叶和沙砾,像无数只小手拍打在草屋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夹杂着远处树林里传来的乌鸦叫声,像是在为这场注定无法善了的恩怨伴奏。
约汉看着争吵不休的父子俩,悄悄摸了摸腰间那把老掉牙的手枪,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