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七层的绝密实验室,此刻安静得只剩下各种精密仪器运行时发出的、近乎禅定的低鸣。空气里弥漫着高级冷却液的微甜气息、臭氧的刺鼻,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巨大能量变压器核心的静电酥麻感。
所有的喧嚣、欢呼、政治的虚与委蛇,都被那几道厚重的合金闸门彻底隔绝。这里只剩下白大褂、数据流,以及那两块被小心翼翼放置在超高强度约束场中央的“宝藏”——或者说,“烫手山芋”。
技术总长,这位在铁锈镇科学界德高望重、平时连议长见了都要客气三分的老头子,此刻像个第一次进实验室的实习生,紧张地搓着手,站在主观测屏前,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屏幕。他身后,一群顶尖的研究员也差不多是同一个姿势,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一丝数据的跳动。
“开始初步能量频谱扫描。”技术总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道极其细微的探测波束,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那块暗红色的火髓样本。
刹那间!
观测屏上原本平稳的基线,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猛地向上蹿起,划出一道近乎垂直的、令人心惊肉跳的陡峭峰值!刺耳的警报声差点掀翻屋顶!
“能量强度确认!超出预估模型上限百分之三百!”一个年轻的研究员失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闭嘴!记录数据!”技术总长低吼一声,但他的呼吸也同样粗重起来。
这仅仅是开始。随着扫描的深入,更令人瞠目结舌的现象出现了。那火髓样本内部蕴含的能量,并非像普通放射性矿物那样稳定衰变,也不同于可控聚变反应的狂暴释放。它……是“活”的。
在高精度能量场成像仪的显示中,那暗红色的晶体内部,无数细密的能量流,如同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在遵循着某种复杂而玄奥的路径,永不停歇地奔流、盘旋、交织!它们时而汇聚成汹涌的漩涡,时而又散开成绚烂的星云状光屑,时而在晶体内部某个节点猛地“炸开”,迸发出更强烈的光芒,随即又被更大的能量流裹挟着继续“舞蹈”!
这根本不是一块矿石!这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凝固在晶体形态中的、微缩的、狂暴的恒星内核!
“上帝啊……它……它在动!”另一个研究员喃喃自语,仿佛看到了神迹。
“不是物理层面的移动,是能量层面的……超流体特性?还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量子协同效应?”技术总长扶着观测台边缘,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极度兴奋和极度困惑交织的光芒。“这能量……它有‘节奏’!有‘韵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当研究人员尝试用更高强度的约束场去“安抚”或者“梳理”那些狂舞的能量流时,火髓样本猛地爆发出一次强烈的能量脉冲!不是爆炸,更像是一种……“反抗”?一种被冒犯后的“愤怒”?
脉冲瞬间冲垮了预设的次级约束场,将附近几台精密的辅助探测仪烧成了废铁,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主约束场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指示灯疯狂闪烁。
“降低约束场强度!快!”技术总长声嘶力竭地命令,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白大褂后背。
研究人员手忙脚乱地调整参数,主约束场这才稳定下来,但火髓内部的能量“舞蹈”似乎变得更加狂野和不驯,那暗红色的光芒也仿佛带上了一丝……“挑衅”的意味?
“它……它不喜欢被束缚?”年轻研究员声音发干。
“不是不喜欢,”“岩心”老爷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因为级别不够进入核心区,只能在外部观察室通过屏幕观看,但语气却异常肯定,“是常规的约束方式,根本‘理解’不了它的能量运行模式!就像你用渔网去捞水银,越用力,漏得越快,还可能被反溅一身!”
与此同时,对熔岩巨鳄生物组织的分析,也带来了另一个坏消息。
那取自巨鳄核心区域的、依旧保持着活性的组织,在脱离了本体和熔岩深渊的特殊环境后,其细胞结构正以一种缓慢但确实存在的速度崩解。研究人员尝试了各种营养液和模拟环境,都无法有效延缓这个过程。更麻烦的是,这组织本身也散发着一种微弱的、但与火髓同源的能量辐射,这种辐射似乎也在干扰着实验室的正常运行。
“两种样本,都必须尽快找到稳定的储存方式,否则……”生物部门的主管脸色难看地报告,“火髓的能量会持续逸散,直到平衡,或者……失控。而巨鳄的组织,会彻底失去研究价值。”
技术总长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英雄们用命换回来的东西,难道要在实验室里眼睁睁看着它们变成废物,或者更糟——变成炸弹?
“所有项目组,暂停其他一切非必要研究!”他几乎是吼着下达命令,“集中所有算力,所有资源!第一优先级:火髓能量稳定化与储存方案!第二优先级:生物组织活性维持技术!”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实验室里那混合着焦糊、臭氧和绝望的空气全部吸入肺中,一字一顿地重复了李昊的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最快速度!”
实验室里的气氛,从最初的震惊和兴奋,彻底转向了一种如临大敌的、与时间赛跑的极致紧张。研究员们像是上了发条的陀螺,疯狂地运算、模拟、尝试各种已知和未知的材料、场域技术,试图找到能与那“舞蹈”的能量达成平衡的“舞伴”。
而那块暗红色的火髓,依旧在约束场中,自顾自地、傲慢而狂野地,跳着它那无人能懂的、毁灭与创造交织的舞蹈。仿佛在嘲笑这些渺小人类的徒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