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味飘香1975 第22章 旧锅新汤

通风管道里的铁皮在李卫国晶体化的左臂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苏慧兰跟在少年身后爬行，医用橡胶手套早已磨破，掌心被金属接缝划出细小的伤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的灰尘，但比这更让她窒息的是脑海中不断闪回的画面——许大川被按倒在地时那个微不可察的眨眼。那个动作里藏着太多信息，像一颗卡在喉间的硬糖，既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前方管道突然向下倾斜，李卫国刹不住身体，整个人滑了下去。苏慧兰伸手去抓，只扯下一片工装布料。紧接着她自己也跟着滑入黑暗，失重的感觉持续了不到两秒，后背就重重撞在某种柔软的东西上。

病理科废弃的尸袋。李卫国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十六岁少年不该有的平静，放心，空的。

苏慧兰摸索着站起来，指尖触到墙壁上冰凉的瓷砖。远处有微弱的应急灯光渗入，勾勒出冷库大门的轮廓。李卫国晶体化的左臂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脉冲光，像某种深海鱼类发出的求偶信号，有规律地明灭着。

他在你手臂里留了信息。苏慧兰突然说，这不是疑问句。

少年沉默了几秒。晶体内部的光芒突然变得强烈，暗红物质重新排列组合，在手臂表面浮现出清晰的文字：

**b2-7号冷柜 周学民 1975-2025**

周书记的孙子？苏慧兰倒吸一口冷气，他怎么会……

不是尸体。李卫国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沙哑，像是某个瞬间被五十年的时光冲刷过，是种子。

冷库大门被晶体左臂轻易撬开。零下三十度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在两人睫毛上结出白霜。李卫国径直走向角落里的7号冷柜，晶体手臂上的光芒照亮了锈蚀的铭牌——那不是普通的冷柜，而是某种生物样本保存装置，液晶屏上还闪烁着微弱的电源指示灯。

需要密码。苏慧兰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李卫国将晶体左臂按在识别面板上。暗红物质如同活物般渗入电路板的缝隙，几秒钟后，冷柜发出气密阀释放的嘶鸣，缓缓滑开。冷雾散去后，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五十支玻璃试管，每支试管中都悬浮着一粒金红色的结晶，在晶体手臂的照射下，如同五十颗微缩的太阳。

这是……

卤魂种子。李卫国的声音突然变得重叠，像是两个时空的声音同时响起，周书记用五十年时间，在每个重要节点收集的。

苏慧兰伸手触碰最近的试管，指尖刚碰到玻璃壁，眼前的景象就骤然变化——她站在1975年东风巷的巷子口，看着年轻的周书记偷偷将一包东西塞给许大川；画面跳转，1983年某个雨夜，中年周书记在停尸房记录着什么；再次转换，1997年香港回归夜的医院病房，白发苍苍的老人将最后一支试管交给穿白大褂的……

我自己？苏慧兰猛地缩回手，幻象消散。她这才注意到最后一支试管上的标签确实写着她的名字，采集日期是2023年12月24日，平安夜。

师父早就计划好了。李卫国的晶体手臂光芒渐弱，从1975年第一锅卤汤开始，他就在准备这场战争。

远处突然传来金属撞击声。两人同时转头，冷库大门上的应急灯突然变成刺眼的红色。李卫国迅速抓出三支试管塞进苏慧兰口袋，又取出两支按在自己晶体手臂上。试管中的金红结晶接触到暗红物质的瞬间，如同冷水滴入热油，爆发出刺目的闪光。

少年拽着苏慧兰冲向冷库后方的排气管道。在他们身后，冷柜里的其余试管突然齐齐震动，金红光芒透过玻璃壁辐射开来，在寒气中形成一张巨大的、错综复杂的管网图投影，与许大川胸口的图腾一模一样！

排气管道比通风管更加狭窄。苏慧兰的肩胛骨蹭着生锈的金属壁，能感觉到铁锈簌簌落入衣领。李卫国爬在前面，晶体左臂不时闪烁，为他们指引方向。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丝自然光。

管道出口隐藏在医院后巷的垃圾转运站背后。两人跌跌撞撞地钻出来，正午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李卫国的晶体左臂突然剧烈闪烁起来，暗红物质如同沸水般翻腾。

他们找到冷柜了。少年脸色惨白，师父有危险。

苏慧兰摸出口袋里的试管。金红结晶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透明度，内部有细密的纹路缓缓流动。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抓住李卫国完好的右手：这不是武器，是疫苗！

少年怔住了。晶体左臂的光芒突然稳定下来，暗红物质重新排列，这次组成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微缩地图——城市地下管网系统的某个节点正在高频闪烁。

疾控中心……苏慧兰呼吸急促起来，周学民在那里工作！

两人沿着小巷狂奔。李卫国的晶体左臂不断调整着方向，像某种高精度的指南针。转过第三个街角时，少年突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晶体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卫国！

没事……少年咬着牙站起来，是师父在反抗，时空链接不稳定了。他晶体化的指尖突然渗出暗红液体，滴在地上竟腐蚀出一个小坑，张主任在抽取他的卤魂……我们必须更快……

疾控中心的侧门需要员工卡才能进入。苏慧兰正打算绕到正门想办法，李卫国却径直走向门禁系统，将晶体左臂按在识别面板上。暗红物质顺着电路蔓延，几秒钟后，门锁发出咔哒轻响。

你不只是李卫国，对不对？苏慧兰轻声问。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奇异的暗红色，像是夕阳沉入卤汤时的最后一点余晖。

中心内部空荡荡的，大部分人员显然已经撤离。两人沿着紧急通道下到b3层，李卫国的晶体左臂指向走廊尽头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门。门上的生物识别系统比医院更加先进，但暗红物质似乎对这种技术格外有效，不到十秒就破解了加密锁。

门后是一间类似实验室的圆形空间，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培养舱。舱内悬浮着一个人形生物，无数管线连接着它的头部和四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个生物的左臂是完全晶体化的，与李卫国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噬时兽的本体？苏慧兰的声音发颤。

李卫国走向控制台，晶体左臂自动接入某个接口，这是周学民。

控制台的屏幕突然全部亮起，显示出一段正在自动播放的录像。画面中的周学民穿着防护服，背景正是这个实验室：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录像，说明计划已经进入最终阶段。我体内被植入了从李卫国2065年晶体残骸中提取的时空锚点，张主任需要这个来稳定噬时兽的时空跳跃能力。

录像中的周学民举起自己的左臂，上面已经开始出现晶体化现象：卤魂种子必须与时空锚点结合，才能在所有时间线上同时释放。苏医生，试管里的结晶需要载体，而李卫国……

录像突然中断。实验室的灯光变成暗红色，培养舱的玻璃罩缓缓升起。悬浮其中的周学民突然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完全晶体化，正发出与李卫国左臂相同的光芒。

时间不多了。周学民的声音从实验室的每个扬声器中同时传出，张主任已经启动了最终抽取程序，许大川的卤魂正在被导入主系统。

李卫国毫不犹豫地取出剩下的两支试管，将金红结晶倒在周学民晶体化的左臂上。结晶接触的瞬间，整个实验室剧烈震动，所有屏幕同时显示出一幅巨大的管网图——正是许大川胸口图腾的放大版，只不过每个节点都标注着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这是……

卤魂网络。周学民的身体缓缓从培养舱中升起，从1975年第一锅卤汤开始，许大川在每个重要时刻都留下了种子。现在，它们将在所有时间线上同时发芽。

苏慧兰突然感到口袋里的三支试管变得滚烫。她掏出来时，试管玻璃已经变得透明，里面的金红结晶正在融化成液体，透过玻璃壁能看到液体内部有无数微缩的画面在闪回——1975年的东风巷，1988年的老店开业，2003年**时期的送餐车，2020年空荡的医院走廊……

怎么启动它们？她抬头问道。

李卫国和周学民同时看向她，晶体化的眼睛里流动着相同的光芒：需要一个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线的载体。

苏慧兰突然明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看着白大褂上那些已经干涸的水痕管网图。许大川给她的从来都不只是爱情，而是一个跨越五十年的使命。她深吸一口气，拧开了第一支试管的盖子。

金红液体接触到皮肤的瞬间，整个世界在她眼前分裂成无数时间线。她同时站在1975年的东风巷，1983年的停尸房，1997年的病房，2023年的平安夜……每个时间线上的她都在做同一件事——打开试管，将卤魂种子融入血脉。

最后一滴液体渗入指尖时，苏慧兰听到了来自所有时间线的共鸣。那声音起初如同万千口卤锅同时沸腾的咕嘟声，渐渐汇聚成一种震撼灵魂的轰鸣。实验室的天花板突然变得透明，露出上方翻滚的云层——那不是普通的云，而是由无数暗红晶体颗粒组成的巨大旋涡！

开始了。周学民的声音渐渐微弱，卤火焚天……

李卫国的晶体左臂突然脱离身体，悬浮到半空中。少年踉跄了一下，但没有跌倒。脱离的左臂化作一道暗红流光，与旋涡中心降下的某种力量连接在一起。苏慧兰感到自己体内的卤魂种子开始发芽，金红的光芒从每个毛孔渗出，在头顶形成一张笼罩整个城市的巨大管网图。

在这张网的每个节点上，都有一口看不见的卤锅开始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