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媚儿那抹真心与复杂交织的粉色流光,最终彻底消散在迷雾林边缘愈发稀薄的雾气之中,仿佛为这段充满诡谲、杀机与意外的妖域外围之旅,画上了一个略显突兀却又意味深长的休止符。
黄辰与慕清寒不再停留,脚步坚定地踏入了那片标志着妖域内外层分界的、被称为“碎星原”的荒凉地带。
与迷雾林终年不散的灰白雾气与潮湿阴森不同,碎星原辽阔而干燥,大地呈现出暗沉的赤褐色,布满了嶙峋的怪石与深不见底的裂谷。天空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紫灰色,偶尔有拖着长长尾焰的、不知来源的流光划过,如同破碎的星辰,此地也因此得名。空气中的灵气变得稀薄而狂暴,属性混杂,远不如迷雾林那般“纯粹”,却也少了那份无处不在的妖异秽气与压迫感。
行走在这片荒原上,慕清寒明显感觉到周身一轻,那种时刻需要运转月华内劲抵御外界侵蚀的感觉减弱了许多。她怀中竹篮里的两只金耳雪狐也醒了过来,好奇地探出脑袋,打量着这片与它们故乡截然不同的天地,发出细小的、带着新奇意味的呜咽声。
回首望去,那片吞噬了无数生灵、孕育了无数诡秘的迷雾林,已然成为地平线上一道模糊的、灰蒙蒙的屏障。
“总算是……走出来了。”慕清寒轻轻舒了一口气,冰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风雨后的释然与坚毅。这趟妖域之行,时间虽不算太长,但其间的惊心动魄、生死一线,远超她过去十几年平静的修炼生涯。
黄辰的步伐依旧从容,他目光扫过这片荒凉却开阔的碎星原,点了点头:“此地已属三不管地带,灵气虽乱,却也少了许多束缚。是个暂时休整的好地方。”
他寻了一处背靠巨大风化岩、相对避风的所在,袖袍一拂,一股无形的气劲将地面的碎石尘土卷开,露出干净平整的地面。
“在此调息片刻,梳理此行所得,再继续赶路不迟。”
慕清寒依言,将竹篮小心放下,两只雪狐乖巧地跳了出来,在她脚边嬉戏玩耍,汲取着此地相对纯净的天地灵气。她则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运转寒月心经,一方面恢复连日来奔波与战斗消耗的内劲,另一方面,也细细回味与梳理着此番妖域之行的点滴收获。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便是怀中那块贴身存放的冰魄玉。温润凉意丝丝缕缕地渗入经脉,不仅让她修炼寒月心经事半功倍,内劲愈发精纯凝练,更隐隐与她突破后掌握的月华之力产生共鸣,让她对“寒”之道的感悟更深了一层。这不仅是完成家族任务的关键,更是她自身道途上的一大机缘。
其次,便是自身实力的显着提升。寒月心经突破至第四重“月华洗练”,真正掌握了引动月华之力的法门,实力从武师后期一跃而至武师圆满,战力堪比筑基中期甚至后期修士。更是因祸得福,在黄辰的帮助下炼化了一丝“七情毒煞丹”中的“侵蚀”法则意境,虽只是初窥门径,却让她的寒月剑意多了一种诡谲难防的变化,威力大增。
再者,便是眼界与心境的拓宽。见识了修真界的残酷与精彩(灵虚坊市、赤云宗),经历了妖域的弱肉强食与诡谲多变(血藤、蛇族、狐族),更是亲身接触了龙族这等传说中的存在(敖清璃)。这一切都让她跳出了古武秘境的狭小圈子,真正看到了这方天地的浩瀚与复杂。她的心志在一次次危机中被磨砺得更加坚韧,道心也愈发澄澈。
最后,还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比如那两只拥有寻宝天赋、与她颇为投缘的金耳雪狐;比如苏媚儿赠予的、或许将来能派上用场的“幻狐心佩”;以及从五彩蟒君、狐族等处得来的关于妖域势力分布、险地秘闻的零散信息。
可以说,这趟妖域之行,虽然危机四伏,但收获之丰,远超她最初的预期。
而这一切,几乎都离不开身边这个看似平凡,却一次次扭转乾坤、深不可测的少年——黄辰。
慕清寒缓缓睁开眼睛,冰眸望向坐在不远处、正拿着那张兽皮地图若有所思的黄辰。阳光透过紫灰色的云层,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平静的侧脸,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与力量。
是他,在她被影杀阁追杀时出手相助;是他,带着她穿越险地,寻得冰魄玉;是他,在她中毒危难之际,怒闯蛇窟,夺药疗伤;也是他,一次次在她面前展现出近乎“道”的手段,为她指点修行迷津……
不知不觉间,她对他的感觉,早已从最初的怀疑、戒备,变成了如今深深的信任、依赖,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更加复杂难言的情愫。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黄辰抬起头,看向她,嘴角微扬:“恢复得如何?”
“已无大碍,内劲反而更显充盈。”慕清寒轻声答道,顿了顿,又郑重地补充道,“此番……多谢你了。”
黄辰笑了笑,将地图收起,目光投向北方那隐约可见的、与天相接的巍峨雪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悠远:“各取所需,不必言谢。倒是这北冥雪域……”
他话锋一转,神色稍正:“与妖域又是不同。那里环境极端,终年酷寒,灵气稀薄却蕴含独特的冰寒法则。生存于其中的,除了少数适应了环境的苦修者与特殊妖兽,更多的,是一些自远古遗存下来的冰灵、雪怪,甚至可能有一些陷入沉睡的古老存在。其危险程度,在某些方面,犹在妖域之上。”
慕清寒冰眸微凝,点了点头。她早已从各种典籍和传闻中知晓北冥雪域的凶险,但听黄辰如此说,心中更加重视。
“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她问道。
黄辰略一沉吟,道:“寻常的御寒之物用处不大,那里的寒意能冻结灵力。你需要尽快熟悉并掌握冰魄玉的力量,以其寒意对抗彼处的极寒,方是正理。此外,那两只小家伙……”他指了指正在玩耍的雪狐,“它们的天赋在雪域或许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要好生照看。”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继续赶路吧。穿过这碎星原,便能抵达通往北冥雪域的最后一道关隘——‘寒风峡’。”
慕清寒也随之起身,将雪狐重新抱回竹篮。她看着黄辰那依旧平淡,却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指引前路的背影,冰眸之中目光坚定。
妖域界的风波已然平息,收获已然清点。前路虽是更加艰险的未知雪域,但她的心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思路已然明晰,目标就在北方。
她提起竹篮,握紧寒铁剑,快步跟上了黄辰的步伐。
两道身影,一朴素,一清冷,带着两只雪白的小狐,在这片荒凉开阔的碎星原上,坚定地向着那片被永恒冰雪覆盖的寂寥之地,渐行渐远。
身后,妖域的阴影逐渐淡去;前方,雪域的传奇,正等待着他们去书写。